聆聽西班牙——幸會一場文明的交響

↑納拉里埃斯宮 我發現黑白更能體現這些牆上細微的精緻： ↑納拉里埃斯宮 進屋養成看屋頂的習慣是個好事，因為確實每一個都不同。國王廳四方的屋頂和20扇窗保證了白天每一個時刻都有充足的陽光透入，那些蜂窩狀的雕刻在不同的光照中又有不同的明暗對比變化。看到那些藍色的飾帶了嗎？它們脫落前應該更美： ↑納拉里埃斯宮 從國王廳的窗看出去，同樣的 阿爾拜 辛區，可惜視野被黃金屋擋住，窗外的景色也就沒有黃金屋好了 ↑納拉里埃斯宮 緊接著是與“謀殺廳”相對著的姊妹廳，他們彼此在位置上南北對應。“謀殺廳”是清涼陰暗的，姊妹廳則是輝煌莊重的。姊妹廳是 獅子 庭院里最古老的一個廳，它的浮雕與刻飾冠絕阿爾罕布拉宮： ↑納拉里埃斯宮 姊妹廳的穹頂至少有5個層次：
四方的牆壁刻飾秉承了一貫的高超技藝水準，四個不透光的窗戶分列四方。
四方的牆壁之上最大的一顆八角星伸張開來，耀耀奪目，是視覺的中心。為了正方形中形成八角，正方形的四角不惜重筆。鐘乳石狀的刻雕即便放大開來也十分璀璨，如同八角星輻射的星光。鐘乳石的刻飾被廣泛應用於各種伊斯蘭建築，它出自伊斯蘭信仰，據說鐘乳石山洞是默罕默德生死逃亡曾隱匿之地。
上面一層是正八邊形的立壁與16個透光的明窗，這些明窗的光將中央的16瓣花頂照亮。
最後花瓣邊緣到花心的鐘乳石雕刻越來越密，歸於花心原點。

形成這樣一幅伊斯蘭之花開放在八芒星中的輝煌景象，美輪美奐，令人瞠目結舌： ↑納拉里埃斯宮 每個廳堂都刻有阿拉伯的銘文，這些銘文或是箴言或是詩賦。姊妹廳的銘文辭藻尤其華美，如同她的美貌：
“我是一座優雅花園，欣賞我超群之美。穆罕穆德，慷慨崇高，永久長存。
偉大卓越之作，溪山風月，池庭花木之勝。多少視覺饕餮，迷離惝恍，如幻如真。
微風黎明蘇醒，七妹星團相伴。天頂輝煌燦爛，舉世無雙。天上月娘、銀河雙星光芒相會。星辰燦爛耀眼，庭院謙恭相隨。天際群星閃爍，星辰運轉，真主阿拉光芒萬丈。
地上門廊、天上藻井，美絕人寰。柱身環繞交織，搖曳生姿。柱影光影交融，目不暇接。彩虹五彩繽紛，真主燦爛奪目。
未見過如此視野寬闊，至高無上的皇宮。從未見過如此繁花似錦，美不勝收的花園。
美麗境界值千金。花園破曉時分，猶如古代的拉克馬銀幣，價值 連城 。花園落日餘暉，金黃彩霞映照滿園枝葉，仿佛金幣光芒閃爍。” ↑納拉里埃斯宮 這是姊妹廳邊上的林達 拉哈 瞭望台。林達哈拉是“王后之家”的意思。瞭望台其實是個觀景台。因為它的下方就是林達哈拉庭院，也就是皇宮的出口。

看右邊柱子上的彩虹光斑，它是西邊的透過頂部的彩色玻璃打下的投影。這樣，每天從太陽升起到落下，這座王后的寢廳里一直都有一道“彩虹”。

比起其它廳堂或王權榮耀或信仰忠貞的銘文，林達哈拉瞭望台的銘文要柔軟得多：
“藝術，以她獨特之美豐富與滋養我的心靈，也賜給我光華與完美。看到我的人會認為我就是那位美麗妻子，唇靠著杯身，祈求願望。看我的人，見我閉月羞花、姿態曼妙的美麗外表，其實只是一座海市蜃樓。廳內之美，連月神也離開她的住所，住進我的豪宅。我並不孤單，從此處我看到一座令人驚嘆、獨樹一幟的美麗花園，這是一座水晶皇宮，然而也有人看到波濤洶涌、令人驚駭的海洋。此處散髮著清新的微風，瀰漫著一股愉悅、有益健康的氛圍。拱門集結所有美景的景象，連蒼穹星辰也黯然失色。這座令人心曠神怡的花園，一切的美景傑作榮耀歸於真主。” ↑納拉里埃斯宮 進入林達 拉哈 庭院需要拾級而下，我們會經過周邊幾個空蕩盪的房間，這些房間的佈置與裝飾都簡單而蒼白，應該是佣人的功能區。 ↑納拉里埃斯宮 ↑納拉里埃斯宮 跨下這座雙層廊橋，就是雷哈庭院，它與最終的林達 拉哈 庭院一牆之隔，它們就是皇宮的兩座後花園： ↑納拉里埃斯宮 通過上下兩圖的對比，可以直觀地看到兩個毗鄰的庭院的差別。上面似在沙漠，下麵似在綠洲。 ↑納拉里埃斯宮 ↑納拉里埃斯宮 走出皇宮，視野再次開闊，從皇宮出口到前面的帕爾塔花園的這條小道是裝逼的好地方，幾乎所有游人都會停下來留下幾張照片。我們高妹兒當然也不會錯過 ↑納拉里埃斯宮 ↑阿爾罕布拉宮 走出伊斯蘭的皇宮，前方是一座直達聖母 瑪利亞 大教堂的石階，還有園林師精心修建的草廊。這座大教堂是基督徒對原先大清真寺的替代品。 ↑阿爾罕布拉宮 然而在阿宮，耶穌基督的吸引力並不大，我們對旁邊的帕爾塔花園要感興趣的多： ↑阿爾罕布拉宮 水池後面的建築叫貴婦塔，是這個區域唯一留存的建築，也是最古老的建築。事實上它最初應該至少有3層，2層的痕跡還清晰可見。在年久失修後再恢復，它便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阿爾罕布拉宮 高妹兒站在花叢前，美嗎？帕爾塔花園也是個裝逼聖地喲！ ↑阿爾罕布拉宮 我們的下一站是城堡與 卡洛 斯五世宮。去往城堡的路上會路過下圖聖母 瑪利亞 大教堂周遭的花園小徑與上圖的訛陵園。

訛陵園是皇家陵墓，但皇室遺體們早已被末代 蘇丹 下令遷走。

花園小徑再迴首，認得出那個屋頂嗎？就是 獅子 庭院發生屠殺事件的阿本 塞拉 赫斯廳啊： ↑阿爾罕布拉宮 ↑阿爾罕布拉宮 去往城堡的路必經上圖這座葡萄酒門。昔日的 格拉納達 ，這裡可是最熱鬧的地方。居住在舊城區的居民有2000人左右，這裡恰是皇宮、軍事堡壘與居民區的交界處，所以有很多商販在這裡兜售葡萄酒。葡萄酒門因此得名。

安達盧西亞 的葡萄酒也是 西班牙 一絕。我不懂品酒，不敢妄加評論，但《 安達盧西亞 的幽靈》可有著有趣的記述：
“時至今日，在 安達盧西亞 ，葡萄酒的愛好者們還是認為，從外地遷來此地的穆斯林很快就會違背古蘭經教義中的禁令而喜歡上葡萄酒——葡萄酒對他們來說，並不是酒精飲料，幾乎就是一件藝術品。” ↑阿爾罕布拉宮 穿過葡萄酒門就是城堡的入口，這城堡下兩棵巨大的供人乘涼的樹。孤陋寡聞如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樹 ↑阿爾罕布拉宮 登上城堡區的塔樓，就有機會360度俯瞰 格拉納達 與阿爾罕布拉宮。東邊的視野如上圖，被 卡洛 斯五世宮占據；北邊則是美麗迷人的 阿爾拜 辛區： ↑阿爾罕布拉宮 哦，來自 阿爾拜 辛的姑娘，你的頭巾呢？ 下圖的守望塔是最高的塔樓，也是阿爾罕布拉宮最西邊的起點。整個阿宮像一艘軍艦，它就是艦首： ↑阿爾罕布拉宮 進宮的比預計遲了1個多小時，皇宮的游覽又比預計慢了半個多小時。此刻時間已不多，我們想趕在日落前去 阿爾拜 辛的瞭望平臺再欣賞阿爾罕布拉宮的黃昏景象。所以我們壓縮了城堡區的時間，包括守望塔在內的很多地方都沒有去，稍留遺憾。

下一站： 卡洛 斯五世宮 ↑卡洛斯五世皇宮 說實在的，在阿宮裡，這座宮殿實在是有點“獨樹一幟”。聽它的名字就知道這是誰的傑作，沒錯，就是那個存在感很強的基督雙王的著名外孫查理五世。

用今天的話說，他絕對是全世界最牛逼的富二代。他的母親胡安娜是基督雙王的女兒， 卡斯 蒂利亞女王；父親是德意志太子，爺爺是德意志皇帝。他從爺爺奶奶那邊繼承了佛蘭德、 弗朗什孔泰 、 奧地利 和 德國 部分領土；從外公外婆那邊繼承了 葡萄牙 以外的 伊比利亞半島 、 意大利 南部、 北非 和幾乎整個南美。所以，他有一套長到你吐的頭銜：
【 西班牙 國王 卡洛 斯一世，神聖 羅馬 帝國皇帝查理五世， 羅馬 人民的國王卡爾五世， 卡斯 蒂利亞和 萊昂 國王 卡洛 斯一世， 阿拉貢 國王 卡洛 斯一世， 西西里 國王 卡洛 二世， 那不勒斯 國王 卡洛 四世，低地國家至高無上的君主】

我們在 馬德里 的皇宮裡看到過很多他的畫像和雕塑。從他呈現給我們的行為模式來看，他是個好大喜功要面子的人。在繼承 西班牙 王位之前， 歐洲 只稱呼他為 奧地利 的查理，這種蘑菇屯小趙、 金山 鎮小韓的稱呼顯然不是他的菜。他在佛蘭德長大，1517年繼承王位時根本不會說 西班牙 語，身邊都是佛蘭德的顧問。他讓這些外國人擔任 卡斯 蒂利亞要職，還向議會索要大量錢財競選德意志皇帝。兩年後他成了德意志的神聖 羅馬 帝國皇帝（就是那個“既不神聖也不 羅馬 又不帝國”的畸形）。這導致他在 西班牙 形象坍塌， 西班牙 爆發過大規模的起義，被他鎮壓並加強了君主集權。但自他開始， 西班牙 進入了哈布斯堡王朝，這其實是一個盛世。

歷史存在感很強的君王人物是兩個極端：要麼是偉人，要麼是暴君。區別就在於他的影響動機是社會化的還是個人化的。

對查理五世的爭議很多，不同的視角往往有不同的答案。沒有歷史情境的再現，我們也難以判斷真相。不說他的政治頭銜們，單就他改造大清真寺和建 卡洛 斯五世宮這兩個事來說，實在是給自己留下了遭人唾棄的把柄。

以寫旅行筆記的林達為代表的抨擊派認為這個宮是阿爾罕布拉宮殿群里的怪物。它今日的矗立，是以一座阿拉伯宮殿被夷為平地為代價的。它的建立旨在在伊斯蘭的驕傲之地上樹立基督王權的權威，彰顯 光復 格拉納達 的功績。怎麼看怎麼像是征服者的驕傲，然而，這個功績並不屬於他，而是屬於他的外公和外婆——基督雙王。

但官方的正史上對這件事的描述反而積極得多，認為這是 卡洛 斯五世在弘揚基督功績的同時增強鞏固昔日的伊斯蘭皇家建設，這是將其發揚光大之舉。

這是有意思的爭論，這兩個角度便是個人化影響力在起作用還是社會化影響力在起作用的差別。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會彰顯 卡洛 斯五世其人真實的格局。

無論如何，大家普遍認同這是彰顯基督政權收復 格拉納達 的功績之作。那麼從這個角度去看這座建築，它確實不負使命，我們在其內外都感到了王朝的威嚴： ↑阿爾罕布拉宮 你看那牆壁四周掛著的環柄。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冰與火之歌里的蘭 尼斯 特家族，獅家的格言是“聽我怒吼” ↑卡洛斯五世皇宮 西側 羅馬 式的立柱與拱門是迎接我們的入口，外部看如此 方正 的建築，誰也不會想到裡面竟是一個圓環： ↑卡洛斯五世皇宮 14mm的廣角顯然是不夠，如果有180度的魚眼在正中心拍攝，它應該會呈現一個有意思的規則的圓環。

與很多 羅馬 式建築和仿 羅馬 式建築一樣，它極富整體視覺的衝擊力，我在二樓也拍攝了一張照片，供感受： ↑卡洛斯五世皇宮 我最喜歡的是上二樓的扶梯空間，這種曲線在廣角的畸變下別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