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吳哥窟的花樣年華(柬埔寨6日行)
見到的那一刻不能說是不失望,本就僅存的四座塔也都被圍起來施工了。洛雷寺又與其他兩個不同,甚至不像個景點。我看到有煙升起,沿著隨意發現的小路走去,大概6歲的小女孩騎著單車載著更小的妹妹回家,媽媽給在路邊院子里光著身子的小兒子用桶洗澡,女孩在家隔著幾十米也朝我大聲叫hello還追出來,在寺廟前調皮撞鐘的孩子看到我在給他們拍照很興奮,還有小朋友騎著車迎面碰到我的車在錯身瞬間連忙揮手問好,這些 柬埔寨 人最平凡的生活比靜止在那裡流傳千年的洛雷寺讓我感動得多。 周圍田地就是原來的水庫所在,現在已經乾涸。 旁邊還建立了小乘佛教的寺院,安靜空無一人。一群孩子在那裡敲鐘。 吊床隨處可見,本地人很喜歡在上面休息。 這天下來,最喜歡的一張照片不是在任何景點,而是夕陽的光芒里在洛雷寺後面偶然發現的一棵有樹洞的 大樹 。
回程路上,坐在車上才終於有心思清理在巴孔寺時就粘在紗裙上的草刺。那麼多,如果說有什麼快的方法那就是直接一剪子剪掉這塊布或者直接扔了這條裙子,除此之外沒有什麼迅速的辦法。想到了我現在的困境,就算有什麼所謂的一了百了的方法,對我來說也不是真的了了,我總覺得更像是一種逃避而已,如果直接扔掉裙子,我想其實才是真的被影響了啊。我希望的是一根一根拔掉上面的刺,可是還缺乏耐受力。就好像拔刺的時候也會覺得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結束,會煩躁的希望解脫。
(下圖是第二天再去巴孔寺時又粘上的……)
還好我可以慢慢坐車,我一邊拔刺一邊看看外面的風景,牛群在草地上悠然的低頭吃草,天邊的雲仿佛 白玉 一般的質地,tuk tuk在路上前進時迎面撲來陣陣晚風,想到我的咨詢師說我用了太多語言思維,可以找一個類似手工的事情來集中心神去做,就當拔衣裙上的刺也是一種拔心裡的刺的象徵吧。想想我的生活也是如此吧,刺還是會在,還是要慢慢拔,但是我也沒有停下,依然行在路上,依然有我要經歷的風景。
兩邊景色逐漸從田地回到城市,即使到了黃土飛揚的路口或者顛簸不平的路段,我也還是這麼喜歡坐tuk tuk而不是轎車,因為面上的風讓我有一種敞開懷抱,擁抱了這個城市的感覺,而不是坐在安穩的有冷氣的轎車裡,雖然有保護空間但也隔絕了鮮活的世界。這也一直是我想要的感覺,在其他方面也是如此,但現在我懂了,要學會分辨,什麼是享受,什麼是忍受。
司機停在了一個學校,我正茫然時上來一個小女孩,原來是他順道接女兒放學回家。車子在日常的街道行駛著,那一刻突然覺得,是否生活也可以就這麼簡單,這麼無所謂意義呢。
老市場在老市場下車,微微入夜的陌生城市裡,看到路邊餐廳暖黃燈光里三五成群的人們,現在這個狀態下的我似乎有些孤單,不再像原來,一個人從白天到黑夜都如此自在,可又想起,剛剛還在說,來吳哥完全不想結伴,今天還有個司機,過幾天我騎自行車,就可以徹徹底底一個人了。
走去吳哥藝術工坊,是由 法國 文教藝術組織與 柬埔寨 政府聯合設立,免費培養無經濟能力的 柬埔寨 青年一技之長的場所,不過已近6點,工作室基本都關門了,就走回高棉廚房吃晚飯。 在孤單有點上涌時,處理下今天拍的照片(游記這裡照片都沒有處理,太累了沒必要…),記錄下自己的感受,我發現當我想或者可以創造的時候,就會完全的投入自我,不感到孤單了。愛最初的產生,有著延續生命的意義,而創造,也是個人精神與生命的另外一種形式的表達和延續吧,我想在這個意義上,創作可以抵禦孤獨。
Day2 外圈:女王宮/崩密列/洞里薩湖一個人旅行,最麻煩的莫過於沒有公共交通的時候。後面這三天報了有未旅行的團,走經典的外、大、小圈,配有中文導游,費用大約500元,對獨自出行又不想自己結伴拼車的人來說還是很方便實惠的。
在去女王宮的路上,導游說馬上要經過一棵棕糖樹。之前做功課時看到說一些寺廟的 石柱 是一圈圈的樣式,推測是仿照了棕糖樹的樣子,可能早期是用樹幹來做支撐的,昨天一到普力科寺就見到了這種 石柱 子。於是我伸長了脖子,向對面車窗外望去。 突然在這個瞬間,我感覺像被一道閃電擊中了。過去這段時日,我多麼無奈自己有時甚至仿佛對一切失去了興趣,或者其實當然也知道還是對很多東西有興趣但卻無法投入其中獲得樂趣,而這個瞬間我突然發現,經歷了這段無精打采、無力虛空之後,我竟然還是這麼想看見一株普普通通的棕糖樹,還是這麼想知道它的樣子,還是對可能被當作無關痛癢的東西充滿好奇,還是在發現這個發現的時候感覺被擊中。
於是有一種感覺,世界還在,我也還在,那個豐盈多彩的大千世界還在,那個蘊含著好奇與生命力的我也還在。
想到這裡已經淚流滿面,而且在那天后來的行程中我望向窗外的藍天白雲時,只要一想到這種感覺,我就會流下淚來。 沿途經過了一個村子,紅色高棉期間死了很多人,據傳聞之前夜間常能看到飄蕩的鬼魂,這邊生活窮困,沒錢建佛像,就自製了這樣的假人來驅趕鬼魂。當地人對這裡也還是心存畏懼,晚上回程即使繞遠,也不會再經過這條路, 亞洲 的團都是這樣,只有一些歐美的團不在意。
女王宮(班蒂斯蕾)外圈第一站是女王宮,它以小巧玲瓏、精緻剔透而聞名,是吳哥最小的一個景點,也不像大多寺廟在五重階梯之上,而是平面的佈局。女王宮的建築材料是含玫瑰紅色的砂岩,吳哥早期採用磚,可以雕出複雜精細的磚雕,改用石頭之後的女王宮依然延續了繁複的雕花。
“女王宮”這個名字就是一個誤解, 法國 人發現這裡的時候,以為矮小的門、精細的雕花是住著女王,但其實並沒有,它供奉的是濕婆神。修建它的不是國王,而是一位婆羅門。
一位 法國 人馬爾羅曾經因企圖盜竊女王宮的雕像在 金邊 被捕,諷刺的是,後來他居然被戴高樂政府任命為文化部長。 女王宮一個特點就是極其精緻的門楣,記載了各種神話故事。上面這個是濕婆神與魔王拉瓦那的故事,拉瓦想找濕婆神一較高下,然後被濕婆神困住了,太陽和月亮二神嘲笑他,所以他被放出來後就找他們復仇,吃掉太陽月亮,但又被濕婆神砍掉了頭,所以日月就漏了下來,這就是 印度 關於日食和月食的其中一種說法。
導游講的是濕婆神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拉瓦那是自不量力,一招一式就被打敗被困住的。而蔣勛提到過, 印度 教里的魔,如大家可以看到的這個拉瓦那(最下方中間),是被畫成了很多個頭、很多只手的,周圍的動物都被嚇得跑走,是很厲害的,告訴我們其實降魔是不容易的。前者讓我感到程式化的厭倦,後者反而讓我感到一種虔誠的真實,降妖除魔非等閑易事,無論是外在的妖魔,還是自己的心魔,都需要不斷修行。 上面這個中心的女神像,被稱為“東方的蒙娜麗莎”,不過中心區域現在已經封閉保護起來了,只能遠遠看著。據說這個女神是所有的之中笑得最燦爛的,我只能說,你說是就是吧,反正我也看不見……但是這裡可以看到外界賦予的稱號的作用,因為有了這個響亮的名號,即使大家看不清也都願意到這裡咔嚓一張照片然後轉身即走…… 上面這個雕刻講了這樣一個神話故事:曾經有個仙女(畫面左下角)實在太美了,於是很多人都為了爭搶她而大打出手,天上人間一片混亂,這個仙女就去找濕婆神,請他毀了自己的面容,於是濕婆神就通過跳舞施展法力,把她半邊臉毀掉了,於是就天下太平了。
這個神話傳達出的意思,和那種紅顏即禍水、乃至女生長得美穿得少就是在引人騷擾的譴責無辜者的邏輯簡直相差無幾吧,人不用為自己內在的欲望和行為負責,只要歸咎於那個外在的客體就夠了,毀滅了欲望的對象,就假裝等於消解了欲望與罪孽。
跟著導游走了一遍,然後只留了大約20分鐘自己逛。女王宮很小,所以到處可見游人,其實是比較難靜下心來好好欣賞的。想到蔣勛說,女王宮適合在月圓之夜來看,而我的行程中的確有一天是中秋,不過景點五六點的樣子就會關閉的。
這裡也有地雷受害者的演奏。
崩密列崩密列不屬於常規的吳哥景區範圍,需要另外付門票5刀,因為這裡已經屬於私人了,據說被政府買給了 泰國 和 香港 的大老闆。
上面這個是崩密列唯一保存完好的Naga雕像,Naga是 印度 教中的蛇神,不過導游強調了多次, 柬埔寨 沒有蛇神,這個是龍。 崩密列還是很值得來,和其他吳哥的景點感覺都不同。其他都是有各國認領去維護的,而崩密列保留了很多未經修複的原始感,連吳哥中最原生態的塔普倫寺相比起來都是秀氣多了的。
跟著導游在崩密列里轉了很久,沒有人帶怕是挺容易搞不清方向。它和吳哥寺幾乎一樣大的規模, 淹沒在原始叢林里的建築損毀程度十分嚴重, 是一個徹底荒廢了的寺廟,這裡能見到的東西基本都是當初留下的,不過最近也重修了棧道,供游人行走。
雖然吳哥已經可以說曾成為一片廢墟,但真正感受到廢墟兩個字,還是在崩密列。傾頹倒塌的建築,餘下散落一堆的巨大石塊,參天的 大樹 ,根支肆意蔓延伸展著。滿眼的翠綠色本是充滿生氣的顏色,卻塗抹在一片廢墟之中,但也許只是對人類而言是廢墟而已,數百年來樹木都在這裡延續著蓬勃自在的生命。
“美無法掠奪,美無法霸占。美只是愈來愈淡的夕陽餘光里一片歷史的廢墟,帝國和我們自己,有一天都一樣要成為廢墟,吳哥使每一個人走到廢墟的現場,看到了存在的荒謬。”蔣勛說,“美,總是走向廢墟”,又或者,因為成為廢墟,所以反而也會成就另一種美。
上面這幅壁畫,在講一個故事:一次一個將軍扶了一下王后,被國王看到以為他們有私情,就讓王后從一條燃燒的橋上走,如果能完好走過去就相信他們是清白的。仙女得知了,就帶著王后飛過火橋,國王知道自己錯了,讓猴子表演來哄回王后。導游說,其他地方雕刻的都是 印度 教的神話,但這個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我要說的當然不是真不真實發生過,而是那時的人們還有一種很堅實的相信,相信善惡有分曉,上天是公平公正的,善良的、正確的就會得到神仙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