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光陰可以在天高之處虛擲 - 從加德滿都到阿裡行記(下篇 西藏阿裡)





休整完畢,阿姐說我們要走快點,再慢慢走說不定就沒住的地方了。聽阿姐這麼一說,我可不想如早晨遇見的那位獨行客那樣午夜狂奔,自然是提起了速度專心趕路,也不再在傍支側路里亂走了。休息點以後的路明顯開始上坡,一路持續的往上,而 岡仁波齊 峰大約是已經露出了它的背側面,已不再如金字塔形,它帶著點令人心畏的威嚴感俯視著整個峽谷。在它的俯視之下,我收心斂神的快走,接近下午3點到達止熱寺,寺廟外的廣場上扎了數十個帳篷,阿姐張羅著找到了空位,我們就安頓了下來。帳篷里已經有5位轉山的藏族阿伯阿姐,見我們倆入內還是有些驚訝,有位阿伯問:“這麼差的條件你們習慣嗎?”,我說入鄉隨俗,有這條件,已經好過還要自己背帳篷了。等我們鋪好睡袋,他們請我們一起喝酥油茶,一帳篷的人都一起盤腿席地而坐聊起了天。其時,天空開始飄起細雪,寒風不時的撲進帳篷內。或許是也想進來避避寒,一頭小羊羔來到我們帳篷口張望了好久,但還是因為膽怯而不敢入內,猶豫著走開了。


我們倆實在不想將方便面作為晚飯,最後就把明天的蘋果與巧克力給預支了。見我們中午吃的特多,阿姐特意給我們又捏了點稵粑,我們也就不客氣的全吃了。晚飯結束,大家都和衣而卧,躺在睡袋里聊天,聊到大家差不多都困了,阿伯起身點起了一柱香,然後說:“時間差不多了,大家都睡覺吧。”柔和的藏香味散了開來,我就在這裊裊的輕煙中沉沉睡去。“Now, I lay me down!”
D11 岡仁波齊凌晨4點多,藏族阿伯阿姐們就出發轉山去了,他們細微的動靜讓我醒了過來,聽著背包阿姐均勻的鼾聲,想著也就還剩下一半的路,7點出發應該也來得及,我便倒頭又睡去了。但睡下沒多久,便給阿姐叫醒了,讓我們起來上路,我嘟囔了一句:“等天亮了再走也來得及的!”,阿姐似乎有些生氣了,語氣嚴厲的說:“不行,馬上!”
無奈鑽出睡袋,急忙忙的整理行裝,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第一個錯誤,頭燈居然忘記帶上了。出了帳篷,無邊的沉沉夜色,暗的我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我們直接下到滾滿亂石的陡坡,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過去的,就是緊跟著阿姐無畏的往前闖去。上到轉山小路,抬眼一望,突然出現的景象瞬間擊中了我的心。轉山者們數不清的手電的光點,匯成了光的道路,細微而蜿蜒指向天空,緩慢的游移著溶入了漫天的繁星。
才下一個陡坡的路,愛人已經氣喘的不行了,阿姐繼續輓起了她的手一起往前。但是,翻山的路明顯難走的很多,基本都是在亂石陡坡上爬高,即使有阿姐拉著,愛人走個十來步便需要歇著,我們就這樣磨蹭著往上去。真的有些擔心愛人會有嚴重的高反,我不停的讓她吸氧並喝高能沖劑,但是過不了多久,我便發現了自己的第二個錯誤。欠考慮的我忽略了零下十幾度的溫度,灌在沒有保溫功能的行軍壺裡的高能沖劑逐漸結成了冰,最後全部凍住了。到了翻埡口前的最後一段陡坡,看著前面幾乎筆直走向繁星的點點微光,我感到了絕望。
我幾乎是手腳並用的往上攀爬,缺氧之下實在沒有絲毫的能力再拖愛人一把,阿姐帶著她也有些精疲力竭了。愛人幾乎是三步一停,不停的靠在路邊的亂石上大口喘氣;這引起了兩位後面趕上來的藏族小伙們的註意。兩位小伙二話不說,就把她架了起來,幾乎是一路抬著她上到了過埡口前的最後一個狹窄的平地才把她放了下來,說:“再往前不遠就過埡口了,最難走的路已經過了”就和我們揮手再見了。


阿姐和愛人緊跟著也通過了經幡,我們三人站在初起的陽光下都笑的溫暖而滿足。東面是陽光下的群峰,南面是巨大而清晰的 岡仁波齊 峰以及底下碧綠的泊子,西面是獵獵的經幡和來時的路,站在埡口環顧四周,嶄新的一天,嶄新的天地。

大約用了半小時多下完急速下降的陡坡便到了翻過埡口後的第一個休息點,我們坐定各取所需,喝茶、吃方便面或者稵粑。休息點過後基本都是緩下坡的路,想著海拔至少降了500米,提著的心也算稍稍放下了點。但是這時又發現了自己的第三個錯誤,那就是氧氣罐帶少了,吸完最後一個罐子,愛人的步履更加慢了下來。還好堅持著走了不久,我們見到了救助站,救助站的工作人員看了下狀況,讓她插管吸了5分鐘的氧,然後再給我們帶上兩罐氧氣罐讓我們上路,並安慰和叮囑我們:“應該問題不大的,氧氣罐用完了,到前面救助站還有的,堅持一下。”
或許是因為疲倦而審美疲勞,或許是因為擔心而無心看景,但或許也的確是實際的風景,翻過埡口後的路中風景與昨天相比平淡了很多,既看不見 岡仁波齊 峰,也極少有蜿蜒流淌的河流與草場,我在兩邊都為山崖遮蔽的峽谷中急行,暗暗的有點為愛人不自量力的固執而生著悶氣。待到道路變寬從下坡轉為開始上坡,我預計這應該是接近終點了,便走的更快了些,上到坡頂,藍色的瑪旁雍錯和白色的納木納尼峰躍然於灰暗的天空下,這時雪開始洋洋灑灑的飄下,劈頭蓋臉甚至都沾上了我的眼睫毛。看著六齣的冰晶花冰涼而美好,我忍不住伸出舌接了幾顆空中飄來的雪花,它們瞬時就化作了冰涼的水滴直入心頭,令我意外的是對愛人隱隱的不滿居然同時也消失無蹤了。我回頭看著還在蹣跚行路的她,想起了遙遠時光的那頭,總是在第一場雪的時候按捺不住的衝出家門迎著雪花奔向原野的少年。
下午5點多我們終於完成了轉山的全程,終點的安檢站工作人員在我們的邊境證上蓋了一個戳記。尼平已經在等著我們了,上車回鎮。和阿姐臨別,我多給了阿姐一些,並再讓她帶上些蘋果和巧克力回家,看著阿姐真心感謝的樣子,我覺得這都是她應該獲得的報酬和感謝!
此時愛人的高反倒是真的完全消失了。想著倔強的她一路走來,以及那些幫助過她萍水相逢的人們;或許暗夜中走向天空融入璀璨繁星的,不只是點點的燈光,還有那些善良而質朴的心靈。在 岡仁波齊 ,我曾經見過繁星,天地相接。
D12 岡仁波齊– 札達

每當離開令我記憶深刻的地方的時候,我總是相信還有下一個別樣美好的地方就在前方,而自然也的確是這樣的反覆讓我確信著這樣的相信,未曾令我失望。果然剛離開塔欽10里的地,我們就見到了成群的野生羚羊,它們有的在泊子邊低頭飲水,有的在草原上撒腿奔跑,體態優雅而輕盈,自由的精靈們。尼平看了看它們告訴我們這不是藏羚羊,而是黃羊,然後又告訴我們:“後面你們能見到的野生動物多的是呢。”



去往 札達 的路最初經過的是彩色的山巒,整座整座青色、紅色的山體,顏色純粹而厚重;而後經過的是高山之巔的廣闊平原,幾乎是在雲端的巨大荒原;最後經過的是層巒疊嶂、溝壑縱橫的土林。當你站在巨大荒原的盡頭俯瞰,只感覺下麵那無邊無際的土林,蒼茫而鬼魅,令人有見到了外星球的錯覺;在土林縱橫的溝壑間,一條渾濁的河流切開了大地,緩緩而沉重的流淌,那就是象泉河,又一條從瑪旁雍錯流出最終匯入 印度 洋的大河。








托林寺規模不大,但它的悠長歷史卻在藏地屈指可數,這依稀的也可以由朴素的建築材質與式樣感受到。室內的壁畫保存比較完好,我們兩人聽著導游小妹的講解一一看過,多少還是增長了些知識的瞭解。聽完講解我們出到寺院的廣場四處兜兜轉轉,幾乎沒有游客,很是安靜。
到了晚飯時分,我們三人就開車進到鎮中心吃飯去了。其間路過個菜市場,就又添了些水果。居然還有西瓜,大媽說這可是 札達 產的西瓜,好吃著呢,於是我們就認真的擔當起了吃瓜群眾的責任,大媽的一筐西瓜即刻就少去了大約一半。
晚飯後我們在 札達 閑散的走走,到了象泉河邊,正好是日落時分,藹藹長空,雲霞鎏金,長河落日山外山。只帶了微單,有點小小的後悔。日暮後,河邊的風還是有些冷。一路晃著走回了旅館,無所事事的愉快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