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光陰可以在天高之處虛擲 - 從加德滿都到阿裡行記(下篇 西藏阿裡)



進了珠峰自然保護區後才終於明白高山的背後是更壯闊的高山,我們一路蜿蜒向上,4000多米海拔的草場逐漸過渡到了5000米海拔的不毛之地,站 上高 坡,裸露的赤色大地如波浪翻滾涌向目力窮盡之處,陽光凌厲,冰涼的風直撲我的眼睛。“我來,我見, 我被征服!”



爬高,翻山,爬高,翻山,無窮盡的翻山,我們終於在日落前到達了珠峰腳下。第一次近距離的觀看珠峰,居然一塵不染的平靜;坐在乾枯的河床上,夕陽纏綿吻過雪峰隱去,片雲不存的純藍天空下,珠峰絕世孑立。我在暮色中起身,鼻涕滿面,開始懷念前天的晚霞。



等的人都快凍僵了。天色漸明,微黃的陽光緩慢的點亮珠峰的峰頂,然後光亮順著坡往下慢慢的鋪開,在灰色的天空下顯得冷漠而沉重;從珠峰峰頂升騰起的一股輕煙展開成一條細小的旗雲,看起來和巨大的山體有些比例失調。實在太近了,當我直視珠峰,總感覺自己的目光被它那一無所遮纖毫畢現的鋒利線條所折回的窘迫;我想,如我這樣總是滿面塵土的人是不適合直面極高山的,我應該退的更後一些,或許退到 定日 才剛剛好。

離開珠峰大本營原路返回 定日 ,在尼平認識的藏民家裡用了午餐就繼續上路了,沿著318往 樟木 方向趕去,在到達卓奧友和西夏邦馬分立兩邊的埡口後,我們與318告別右拐一路西向而行, 阿裡 的行程至此才正式開始。




佩估錯剛出現的時候,因為與公路在同一水平,所以遠看就是一條藍色的細線;而後隨著公路因上坡而不斷的抬高,佩估錯的湖面不斷的擴大,直到上到山坡最高處的埡口,整個湖面一覽無餘的呈現在了眼前。佩估錯圓形的湖面的確不大,在陽光下泛著幽蘭幽蘭的色彩,如鑲嵌在褐色大地上的一粒珍珠,而西夏邦馬的一線雪峰恰如烘托這顆珍珠的純銀花邊。自然的造物有時就是那樣的美好,我忍不住的贊嘆,而尼平則在我身邊輕聲的說:“這個一般一般,真的一般。”
在山埡口的高處看佩估錯的景色的確是相當好的位置,但從拍照取景的角度看可能下到坡的下麵,並繞湖走上幾里路直到西夏邦馬位於佩估錯的正後方可能會更美。看著不近的距離,我實在沒有走過去再走回來的勇氣,只能在山埡口挪來挪去將就著掐了幾張。而尼平則在我身邊繼續輕聲的說:“這個一般一般,真的一般。”

跨過雅魯藏布上的鐵橋, 薩嘎 到了。我們從喜馬拉雅山系進到了岡底斯山系。閑散的一天,打尖、住宿,沒有澡洗。
D9 薩嘎– 帕羊– 岡仁波齊回顧來看這一天是追溯雅魯藏布源頭的一天,雖然在出發的時候還是稀里糊塗的,但當抵達 岡仁波齊 的時候,對雅魯藏布的認知已如醍醐灌頂般的開悟了。
睡到自然醒的日子,簡單的藏式早餐,接著就上路了。因為 薩嘎 處於雅魯藏布穀地,所以我們一齣城就開始爬高翻山,幾乎等高的褐色山峰綿延無盡,線條柔和,流露出古老的岡底斯山脈不同與年輕的喜馬拉雅的氣質,銳氣已消,敦厚而內斂。
我看著地圖感覺我們的行車方向好像沒有上219國道,不解的問尼平,尼平說:“我們先不走219,從山裡穿過去到 仲巴 再上219,那段路沒啥可以看的,還是這裡風景好,路況也好。”,話說尼平說的還真不錯,這一路幾乎就我們一臺車,輕鬆自在的感覺。
岡底斯山的群峰並不驚艷,看看途中風景,再看看地圖,我簡單的把所有遇見的河流都認為是匯入雅魯藏布的支流。但翻著地圖,突然不經意的有了發現,於是就考起愛人和尼平來了。“岡底斯山的主峰叫啥?”,“ 岡仁波齊 啊”他們回答時的表情都覺得我問的有些弱智,“那麼,岡底斯山的最高峰叫啥?”我繼續提問。這一下,把他們都給問倒了,他們都有些心虛的反問:“難倒不是 岡仁波齊 ?”“冷佈崗日,就在 薩嘎 和 仲巴 的交界處”我有些得意的告訴他們“7000多海拔那,岡底斯山居然最高峰不是主峰啊!”尼平嘿嘿的笑了,“還真不知道這個咧,長知識了。”在新知識的誘惑下,我們到了接近 仲巴 的時候停車試圖眺望最高峰,但結果見到的還是幾乎等高的群峰。


仲巴 以後,一路穿行於喜馬拉雅與岡底斯山間是真的感官印象,而非是靠腦補得來的場景了。左手幾十公裡外是喜馬拉雅一線鋒利而高聳的白色雪峰,身邊咫尺就是清澈見底的雅魯藏布,而岡底斯山敦厚綿延的赭色山體成了右手幾裡外的風景屏障。從地型看來,這兩大山系構成了一個巨大的喇叭形,我們從處於這個喇叭形構造發散端的 日喀則 一路西行,從 仲巴 開始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也就是越接近雅魯藏布的上游,也越抵近這個喇叭形構造的收斂端。
在地貌上,從 仲巴 到帕羊的路段出現了一段令人驚訝的變異,原來一路的草場居然突然就轉化成了沙地。在水草豐美一平如鏡倒映著喜馬拉雅雪峰的沼澤水潭邊休息的時候,尼平告訴我前面不遠處就是巨大的沙丘,我還以為是他在逗我玩呢。但隨著一路越來越高大的沙丘出現在眼前,我只有驚訝的份了。到了帕羊,“沙丘”一詞已經都無法準確概括當地的實情了,在我眼裡這就是“沙山”,整座整座巨大的沙山,在陽光刺眼的亮和滾燙的熱,沙山的山腳下,雅魯藏布如藍色的緞帶環繞,而對岸的遠方是一成不變的喜馬拉雅雪峰。此時此地,在沙山的強烈對比下,覺得那些白色的群峰無比柔和。在沙山附近見到“ 雅江 源”的標識牌,我有些不解,想著按理源頭在瑪旁雍錯,此處何來源頭一說;但翻了地圖就明白了,原來此處也是一個小措,由此以下是雅魯藏布,而由此以上已被稱為馬泉河了。





站在瑪旁雍錯水岸邊,突然有點走神的想起雅魯藏布的不同場景,一位清純狂放的少年起於高山之巔的大海,歷經了為寧靜的草原溫柔擁抱,為滾燙的沙丘熱情親吻,為俊秀的群山纏綿輓留的青春,但終還是止不住的奔波千里,在渾身泥漿、滿面風塵的中年以沉重但堅定的力量推開了羈絆去向了遙遠而更寬闊的大海,從藍色消失於藍色,洗凈風塵。 我們在瑪旁雍錯水岸邊逗留的時刻,天氣總有些陰晴不定,有大片的雲飄來便是零星雨點,但雲一旦飄走便是陽光凌厲,湖的一邊喜馬拉雅的納木納尼峰完全被蒸騰的雲彩所遮蔽,而另一邊岡底斯的 岡仁波齊 峰上片雲不存,帶著它巨大的“萬”字傲然在陽光下,天然金字塔型的山體截然不同於岡底斯山的其他群峰,的確有俾睨天下的氣勢。“世界中心”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編輯






D10 岡仁波齊雖然重裝的中長距離徒步經歷不算少,但在4600以上並且還要翻過5000多的海拔的經歷卻是第一次,想想還是做個早起的鳥兒比較妥當,7點不到就背起包出了門。昨晚請尼平約好的背夫也來了,是位藏族阿姐,能簡單的漢語。正式出發前我們三人就手入了個小店吃早飯,熱氣騰騰的米粥剛端上來,便有位背著重裝的獨行客推門而入,帶著一股冷氣伴著精疲力竭的喘息胡亂的在我們身邊坐了下來。看看他的樣子,我狐疑的問:“你是出發呢,還是已經回來了?”“我的腿廢了!”在我疑問之下,獨行客想必是再也忍不住了,開始長吁短嘆:“我昨天一早出發徒步,但想不到的是等趕到半程宿營點的時候已經沒有空位了,只能狠狠心走了一夜的路啊!”聽到獨行客這個遭遇,我心頭真有些緊了起來。用完早飯,大約8點我們和這位獨行客抱拳別過。
由於愛人體力狀態明顯不佳,整包的時候我就儘量的精減攜帶的裝備。雖然請了背夫,但我不想自己的裝備居然是由他人背著完成徒步的,考慮再三放棄了20多斤的相機器材,最後就帶著兩個睡袋、6個蘋果、6塊巧克力、四罐氧氣罐、一個微單、一壺高能沖劑,阿姐和我各人一個包上的路。走出塔欽鎮,轉山的人流在去往徒步起點的路上已經一路排開了。阿姐的速度明顯快過我,要跟上她的速度需要我稍努力才行,但愛人在後面晃晃悠悠的走著,距離就越拉越開了。阿姐見狀就示意我只管往前走就是,她拉起了我愛人的手結伴而行。

過了邊檢站,原來看著為數不少的轉山者一下子就消失在偌大的峽谷中。枯黃的草場、斷續蜿蜒的溪流、明暗交替的山坡、以及 岡仁波齊 秀麗的側面,在峽谷中走了不多遠,由這些元素組合而成的令人心醉的壯麗景象就出現在了眼前,猶如宏大史詩的開篇,令人心緒翻飛。且走且醉,且走且瘋,故意繞道踩過碎石,佯裝迷路淌過溪流,那片刻間的我只想在這峽谷中縱情行走。感覺愛人實在走的太慢了;由於微單是唯一由她攜帶的裝備,為了拍照前後來回取還相機耗費了我太多的體力,乾脆就把她的微單給收了,一路行行攝攝走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