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島上的山海經——印度尼西亞初游記

梵天神廟其中一處群像浮雕，穿越千年的凝視。
相比起剛纔的浮雕，這一尊則更帶有明顯的 印度 教風格。前面提到過， 爪哇島 上的 印度 教和佛教藝術都是 印度 笈多時期傳入的，風格非常相似，加之在 爪哇島
長期共存，所以更多時候是很難分辨某一尊雕像屬於佛教還是 印度 教。
普蘭 巴蘭說大也不算太大，核心區域三大主神廟，三大坐騎神廟是主要的參觀對象，走一圈很快完事，但每每無意間一個角落就能邂逅這千年前的藝術結晶。
熱帶雨林氣候的印尼每年都有4-5個月的雨季，因此排水設施必不可少，整個遺址都遍佈著這種威猛猙獰的滴水獸，雕刻也是極盡精緻。
我幾乎每一幅浮雕都像拍下照片，但是相機放下一看，迴廊兩側、神廟外牆、塔樓和大門鋪天蓋地的浮雕，要拍完估計我的印尼之旅都得結束了。
普蘭 巴蘭真的相當出片，層層疊疊的寺廟，精緻的建築與浮雕，拍得不亦樂乎。
日漸西沉，慢慢換上暖色的陽光給建築的輪廓鍍了一層 金邊 ，提醒著我是時候轉移到下一個目的地了。
說是下一個目的地，嚴格意義上還是在 普蘭 巴蘭景區之內， 普蘭 巴蘭景區包括了三處主要的宗教遺址，分別是 普蘭 巴蘭，穀倉寺（Lumbung
Temple），和塞武寺（Sewu Temple）。穀倉寺建造於9世紀，普遍認為是一座佛教建築，但本身看點不多，我們就略過了，直奔最遠處的塞武寺。
前面提到過，“Sewu”這個名字在本地語言中是“很多”的意思，印尼不少地名都用到這個名字，能以其冠名的寺廟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
塞武寺廟是一座佛教寺廟，也是印尼除了婆羅浮屠以外第二大的佛教建築遺址，整個遺址共擁有249座建築，中心一座主寺廟，內圈72座小寺廟，中間層8座中等規模的寺廟，外圍162座小寺廟，因此被冠以了“Sewu”的名號。但根據研究所得，這裡供奉的是文殊
菩薩 ，因此也稱為文殊 菩薩 廟（Manjusrigrha Temple）。
文殊 菩薩 廟建造於8世紀末期，早於 普蘭 巴蘭，晚於婆羅浮屠，與普勞桑寺一樣，同屬於兩派勢力鬥爭最激烈的時期，因此兼有佛教和 印度 教的建築特色。
在塞武寺的入口出也有幾尊Dvarapala雕像，乍一看和普勞桑寺的雕像非常像，但是回去對著照片仔細看的時候發現配飾、髮型和手持的武器都有一點點的不同，細節也是拉滿的。
雖然與 普蘭 巴蘭同屬一個景區，但是塞武寺的修複程度比起 普蘭
巴蘭還是差了很多，只有最核心的佛塔部分修複得比較完好，周邊呈壇城排列的240座小型寺廟僅有幾座被修複，大部分都還是像上圖那樣，七零八落等待修複。
古跡的修複需要投入許多人力物力，按目前的修複速度，如果中途沒有變化的話，預計在我們有生之年都應該看不到 普蘭
巴蘭和塞武寺的完整修複了。我走在一堆堆散落的石碓之間，看著零碎的佛像，這裡沒有 普蘭 巴蘭那麼多游客，顯得安靜很多，但更顯一種古跡特有的滄桑感。
塞武寺的破敗和滄桑，一個晃神有一點回到了 柬埔寨 吳哥窟 的崩密列的感覺，同樣是原始和滄桑的狀態。
在塞武寺的時間，最大的樂趣就是尋找石塊之中殘破的佛像，來看看這零落的美感。
特別喜歡這一幅浮雕，佛像旁邊精緻的蓮花依舊提醒著今天的游人們，千年前這裡的工藝是何等登峰造極。
在塞武寺的時候，腦海裡總是迴響著一句話“君王造的像，抵不過時間作的孽”。統治者費盡心力建造的輝煌建築，在時間的洪流里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肆 · 婆羅浮屠，坐看三界眾生
終於來到了印尼古跡之旅的重頭戲婆羅浮屠，我們訂了最早一檔的參觀場次，所以結束了 普蘭 巴蘭的行程之後就直接前往婆羅浮屠附近的酒店下榻，方便明早一早前往遺跡。

從非常火爆的火山瀑佈線路來到傳統主流的 日惹 周邊古跡線路，有個很明顯的感覺是火山瀑布人流非常多，絕大部分都是 中國
游客，然而古跡這邊游客則少了很多，也以歐美游客為主了。事實上印尼到十月份已經進入了旅游淡季，游客少才是正常的現象，對比起火山的火爆，可見國內網紅效應的強大。

離酒店不遠就是婆羅浮屠外的夜市，本來應該是非常熱鬧的地方，不過由於現在游客少，顯得冷冷清清，我們在燈火闌珊里走走停停，倒有點佛門前清凈之地的感覺。

起了個大早趕在日出去航拍婆羅浮屠，遺跡內是不允許用無人機的，不過遺跡以外則沒有限制，在周邊找個空曠地航拍也成為了不游客的共識。據說婆羅浮屠周邊有安裝干擾器，無人機一靠近就會丟失信號，所以我也有點戰戰兢兢的。
金字塔一般的佛教建築嵌在熱帶叢林之中，這就是傳說中的婆羅浮屠。今天的天氣不是特別好，沒法拍到婆羅浮屠與東面的默拉皮火山的合照，稍微有點遺憾。
山不轉水轉，我換了一個方向，另一邊的山脈輪廓清晰可見，晨霧讓山仿佛有飄在空中的感覺，後來才知道當地人把這座山稱作卧 佛山
，說的是左邊有點像頭部，中間是驅趕，如同一尊卧佛。

婆羅浮屠的門票分普通票和登寺票兩種，出於保護保護遺址的原因，登寺人數是嚴格限制的，所以登寺票限量，可以提前網上預約，售完即止。即便是淡季，登寺票也是相當搶手，最早提前7天發售，我是算好了時間零點搶票，如果搶不到登寺票，就不能走進寺廟中，只能在遺跡外轉轉了，這樣體驗就大打折扣了。我們訂的是最早批次的票，一早來到遺址驗票入場，然後分配嚮導，接著會有大約半小時的時間講解註意事項，並且需要換上竹編拖鞋。一來是為了保護遺址，二來這些竹編拖鞋是由本地貧困家庭製作的，費用包含在門票中，在參觀古跡之餘也多了一點人文關懷，拖鞋也可以帶回家做紀念品。
待到參觀的時間點，嚮導一邊介紹遺址一邊領著我們接近遺址，漸漸地，金字塔一般的婆羅浮屠出現在眼前，巨大的建築有種莫名的威嚴與壓迫感，這也是我 東南亞
三大佛教遺址的最後一站了。
婆羅浮屠位於 日惹 市區 西北 ，是現存世界上最大的佛教寺廟，也是印尼乃至 東南亞 最重要的佛教遺址之一，與 緬甸 的 蒲甘 、 柬埔寨 的 吳哥窟 並稱
東南亞
三大佛教遺跡。婆羅浮屠的名稱由來有許多說法，比較廣為接納的是來自於梵語，Boro即“大”，Budur即“佛”。婆羅浮屠大致始建於8世紀晚期，由於缺乏文獻記載，難以確定具體建設年份，但建成年份有銘文記載，為公元825年，該時間段正是
爪哇島 上信奉佛教的夏連特拉（Shailendra）王朝統治時期，時任統治者 薩馬拉 通加（Samaratungga）因此備受後世贊譽。婆羅浮屠建成後即成為
爪哇島 的佛教信仰中心，主流研究表明後來於15世紀 爪哇島
大部分人民改信伊斯蘭教後，婆羅浮屠被逐漸廢棄，隨後在火山灰與叢林的掩埋下隱藏了數個世紀。直到19世紀 英國 人殖民印尼時期，時任總督托馬斯· 斯坦福德
·拉弗斯Thomas Stamford Raffles熱衷於收集 爪哇島
古董，在1814年一次考察中通過當地人得知在森林中有一座被遺忘的遺址，隨後派遣了一名 荷蘭
工程師進行考察，併發現了婆羅浮屠，隨即展開了挖掘工作，直至1835年，這座驚人的遺址才得以重見天日。
婆羅浮屠的建築風格帶有濃重的笈多藝術氣息，這是由於印尼的佛教是從 印度 傳播過去的，此外還結合了爪哇本土的建築特色，對比於活躍於 蘇門答臘
島但不熱衷於建造建築的三佛齊國Srivijaya， 爪哇島 的夏連特拉王朝則留下了以婆羅浮屠為代表的一眾佛教遺址，為今天研究早期 東南亞
佛教留下了不可多得的樣本。

雖說嚮導也會介紹婆羅浮屠的建築特色和象徵意義，但是由於時間緊迫以及語言的問題，現場參觀是不太可能完整的理解婆羅浮屠的，所以強烈建議提前先自己看一看資料，能為婆羅浮屠之旅增加不少體驗感。
從正上空俯瞰婆羅浮屠，很清晰地看到分為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最底層較大的地基層，隨後是地基層網上第二至六層呈多角矩形的第二部分，最後就是最上方七至九層的圓形三層，就是第三部分。

婆羅浮屠的建築結構從體呈現密宗佛教的壇城形狀，其地基為正方形，每邊長118米，共有九層，呈現階梯金字塔的形制。在印尼的史前文化中，就有階梯金字塔式的石構遺址，在本土文化中，認為高處是先祖靈魂的住所，因此婆羅浮屠被視為本土文化和佛教文化的結合。婆羅浮屠共9層，如同前面所說的，按建築特點分了三個部分，被認為代表了佛教思想中的“三界眾生”。

而婆羅浮屠的浮雕也是一大看點，整個遺跡共有驚人的2672塊浮雕，其中1460塊敘事浮雕，1212塊裝飾性浮雕，分佈在第一至第六層建築之間。這些浮雕除了涉及佛教的經學與典故外，還涉及了當時
爪哇島
的王室、貴族、士兵、商人、僧侶、平民、生產、勞作、交通等多個主題或者元素，是研究當時生活形態的重要資料，其中更是憑藉一幅雙支腿船的浮雕複原了8世紀時期
東南亞 主要的水上交通工具結構，這種結構的船被命名為婆羅浮屠船。而浮雕的主題也代表著修行的過程，分為四大主題，分佈在地基至第六層之間的前兩大部分。
第一層地基層為欲界Kamadhatu，也是婆羅浮屠的第一部分。這個界域主要受到欲望、貪婪和情感的驅使。人們在欲界中追求感官享受，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努力。在修行者的觀念中，欲界是有痛苦、無常和無我性質的，因為所有的欲
望都 是暫時的，沒有真正的滿足與永恆的喜悅。

而第一部分欲界的浮雕則是四大主題的第一部分，被稱為業力法則（Karmawibhangga），這些浮雕並非一個連貫的故事，而是一個個單獨的因果圖解， 比如
一些惡行會得到懲罰，一些善舉會得到贊許，簡單來說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因果法則，該部分的浮雕均位於第一層的欲界，涉及的場景也大量為日常生活的場景，意為教導身處人間的修行者明辨善惡，一心向善。
第二至第六層的多角矩形平臺為色界Rupadhatu，是婆羅浮屠建築的第二部分。色界是比欲界更加純凈的境界，也被稱為形界。在色界中，生滅的欲望減少了，人們更多地專註於內在的冥想和修行。色界被認為是一種由細微物質構成的境界，其中包含了較高層次的存在。修行者通過內在的禪定與冥想，超越了欲望和欲界的束縛，進入了更深層次的境界。

由於第二部分的層數增加了許多，所以這裡的浮雕主題也有三個，代表著修行者通過了第一主題辨別善惡之後，走進佛學世界，逐漸學佛和成佛的過程。
首先接觸到的浮雕主題為《佛說普曜經》（Lalitavistara），亦稱作《方等本起經》，為大乘佛教經典，主要描述釋迦牟尼誕生到證悟成佛的故事，最後一塊浮雕以釋迦牟尼在
鹿野 苑佈道結束，代表著修行者完成了第一階段的修行後，開始逐漸遁入空門，瞭解佛陀誕生的故事。
下一部分的浮雕主題為本生經（Jataka）和譬喻經（Avadana）的故事，佛教中，一切的經教分為十二類，被稱作“十二部經”，本生經和譬喻經均為其中一種類型，本生經講述的是釋迦牟尼前世因緣的故事，而譬喻經則講述了佛經中其他人物的一些故事，總體來說這兩種經文都是展現一些佛教的道理
和美 德，代表著修行者進一步研習佛學。
最後一部分的浮雕主題為《華嚴經》（Avatamsaka Sutra）的最後一個章節《入法界品》（Gandavyuha），描述的是善財童子（Sudhana
kumāra）為了尋找無上般若智慧而孜孜不倦地游歷的故事。在傳統佛經中，這一章節的故事代表著凡人修佛的終極境界，故事中善財童子為一名富商之子，受文殊 菩薩
點撥修佛，最終修成正果成為 菩薩
。當然大家可能更熟悉的是《西游記》中的紅孩兒，這屬於地方民間改編，這裡不作討論了。這最後一部分的浮雕代表著修行者經歷善財童子的修佛過程，最終超脫色界，進入三界最高階段無色界的過程。
婆羅浮屠的浮雕比起 普蘭 巴蘭有一個數量上的躍升，但是由於建造年份比 普蘭 巴蘭早一些，浮雕工藝也顯得較之 普蘭
巴蘭沒有那麼精緻，大致迭代了兩三代的工藝技術。但在幾幅極為精緻的浮雕中，還是能找到不少大師之作，例如上面這一幅，畫面的每個人物都能看得出面部的朝向不同，對比起同時期的浮雕，技術上領先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