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投

記2022疫情第三年的夏初~~~~~之END：安靜的景區與奔流風中的賽德克

chen05266(台中)
2022-07-15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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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十幾年前辛樂克颱風掃過廬山，發生溫泉飯店斜倒進塔羅灣溪的悲劇後，這個勝地就從昔日的熱鬧溫泉特定區變成了保護區，南投縣政府也試著協助這裡的商家遷移到
埔里，企圖做起另一個溫泉景點。
所以我們一直以為廬山溫泉區已經全趴了，沒了溫泉飯店，沒了民宿，也沒了商家。
要不是這次清境國民賓館客滿，我們也無法進行這趟意料之外的自然與文化交融之旅。

只有過去與現在，沒有未來的殘存業者~~~~雖說目前在廬山景區的旅宿業者，都被定義為非法，但，真的細究整個原因和過程，真的很能感受到他們還苦撐在當地的無奈。
根據我們的觀察，這裡還有七、八家溫泉會館、民宿，以及兩三家開業的餐館，和一家似乎是阿嬤帶著孫子的商品店。然後，還有好幾家雖然沒有營業但仍有住人的飯店，從窗外看著這些在飯店大廳一角聊天吃飯的幾個人，我們想，他們就是原來飯店的老闆一家，被迫關門後直接就乾脆自己搬進來住了吧。

在跟民宿和餐廳老闆聊過後，我們知道了，其實這裡的業者大多是一二十年前，有些甚至是爺爺奶奶那一輩，就在景區招商中合法進來開業的，有的甚至是變賣家產進來打拼的。而那次嚴重的風災後，地方政府因當地母安山仍有山坡滑脫的疑慮，被迫將整個景區劃為保護區，從此，不管原來是否合法的業者，只要沒有搬走的，全都變成了非法。
根據報導，當地業者配合南投縣政府，預備遷移到埔里重建的，約占八成，只是十幾年過去了，那個新的埔里溫泉區仍未興建完成。
或許比較好的，就像民宿老闆的模式，他們將在這裡省吃儉用攢下的錢，在附近的原鄉，也就是春陽部落，蓋了另一間新的溫泉民宿，只要這裡被強制驅離，他們就全部回到部落，雖然較沒有名氣和人氣，但，至少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而更多的商家或許就像餐廳老闆一家，他們的錢都投資在這裡了，再加上治療年邁爺爺生病所需的醫療費用，他們是沒有餘力再到另一個地方重起爐竈的，在最後被迫離去前，就繼續堅守在這個維繫他們三代人情感與生命的另一個家鄉吧。
幸好的是，民宿和餐廳的生意一直都沒有真的中斷，甚至在天冷的冬季，更是堪稱興隆，這倒讓我們有些訝異了。或許，這就是我們台灣人習慣隱藏在血液裡的堅韌吧，平常日子大勒勒嘻笑過日，不顯山不顯水的，一旦真的遇到重大事件，就膝蓋硬得跟什麼一樣，很難被徹底壓垮的。

↑廬山溫泉

↑廬山溫泉可愛的一品居民宿~~~~如果不是在BOOKING中看到一品居高達8.6的評分和其他網友的滿意評價，我原本沒那麼放心前往廬山的。
當從清境彎入十幾年來未曾踏足的廬山路段，我們很驚訝的發現，已經全然的陌生，一切真的只能靠導航。
這次google果然很盡職的帶著一路狐疑的我們，順利抵達一品居。迎接我們的，是剛一路追完車後，搖著勝利大屁股回來的大黑狗佈雷，看著她傻不隆咚的黑臉搭配著腳上那畫得七彩的小指甲，正乖乖坐在地上接受滿是笑臉的老婆玩弄，我彷彿看到，他的臉上流露著些些無奈。哈！
民宿還養了兩隻半年多前出生的流浪貓，看著他們將那龐大的身軀，擠進臉盆大小的貓窩時，我起先很懷疑老闆他們記錯時間了，後來在民宿臉書看到貓咪初來乍到的嬌小模樣，才很嚇一跳的接受，原來，貓咪可以長這麼快呀。

我們都喜歡流露著溫柔含蓄氣息的老闆一家，尤其是老闆那像極發福後王寶強的喜感臉龐和每次都像剛洗完的滿頭蓬鬆長髮，搭配著說起話來話速趕不上腦速的認真模樣，實在太可愛了。
於是，第一次踏進民宿大門時，我便很稀少的主動請老婆分享起稍早在梨山買的西瓜李；而老實的老闆在一番客套後說的第一句真心話居然是，我不喜歡現在的水果，都沒有原始的滋味了。李子沒了酸味，那還是李子嗎？芭樂沒了澀味，還算是芭樂嗎？
我被他認真的模樣逗的笑了出來，性情中人呀。
一天後，在一次出遊返回時，老闆叫住正要上樓的我們，指著桌上一大包西瓜李說，昨天被你們請，今天我老媽正好從親戚那裏拿過來，換我請。

看那堆李子的長相，居然比我們買的還大還艷紅，我笑說，把我們的比下去了。兩人客氣地各挑了一顆，還沒走就被他那特有的大嗓門叫住”耶，多拿一點”。好吧！誰叫我們這麼受歡迎呢？

↑廬山溫泉

↑廬山溫泉熱鬧消退的廬山老街~~~~原本就猜測門可羅雀會是廬山景區目前的樣貌，這趟過來也印證了繁華不再。絕大部分的人應該都跟我們之前一樣，認為這是一個已經枯竭而死的景區，甚至我先前還猜測著景區外被黃線層層圈住，禁止進入呢。
所以，當我發現我們這間民宿和位置較前端的飯店，都各自還有好幾組旅客接待時，感到有些詫異。
無論如何，除了旅行必須的住宿和餐飲外，這裡原有的消費性商店，比如說土特產、飲茶店、卡拉
OK店或者賣泳衣和麻糬的小店，幾乎全數關閉，包括唯一的全家便利商店，也已關門大吉。所以，如果在非用餐時間來到廬山老街，真的會誤以為這個景區只剩自己一組人馬，幸好廬山派出所依舊屹立在老街旁，偶而出現的年輕員警還是很令人安心的。

↑廬山溫泉

↑廬山溫泉在風中低鳴流盪的賽德克巴萊~~~~很久以前，一直以為在日本
統治期間，台灣的最後一次武裝暴動，也就是霧社事件，只發生在霧社。來到廬山後，看見了立在景區的指示牌，才赫然發現，原來，廬山溫泉區居然是莫那魯道當時帶領的賽德克族馬赫坡社居住所在地，這地方更承載了整個霧社事件的開端與結束。
我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戲院看魏德聖導演的賽德克巴萊，自己不知為何，彷彿是自身經歷了那場難以忍受的悲痛，因無法承受過多傷痛而哭得唏哩嘩啦。我還記得那時因為忍不住哭出了聲，引來周圍好幾個人轉頭註目，惹得坐在我身邊的兩個女兒一直尷尬地低聲喊著：老爸，老爸。
可是，誰管那些陌生的眼光呢？我難過了，就得哭了。直到今天，當我重新翻閱霧社事件的始末，心情仍然壓抑到無法繼續書寫遊記，多次中斷。

這裡的指示牌帶領著我們走過老街，穿越茂林遮蔽的產業道路往山上前行，除了遇到一組打掃的清潔人員外，只剩蔚藍的天空、青綠的山坡和輕柔的微風，清爽而寧靜。
我們順著山路，一一經過應該是馬赫坡族人舊屋基地的莫那魯道談判處，已被新民
宅遮蔽的莫那魯道故居，走過已化身農田的古戰場，再穿過種滿四季豆的田棚，沿著馬赫坡族人戰敗後，被日軍追殺退守路線的最後一哩路，停止在因經費困窘，尚未被整理出來的彩虹瀑布和族人最後堅守的馬赫坡岩窟前的亂林入口處，心沉無語。
夏初的山風始終徐涼依舊，走了幾公里山路的我們，站在樹蔭中看向清澈藍天下那些成長茂密的豆田和遠方翠綠的山谷，不禁挺起胸膛深深吸上好幾口山間的清淨。有些情感，就稍稍放行了吧。
我們隔天又從另一端的山路上行，遠眺著美麗的溫泉景區和時而雲霧繚繞山景的同時，覺得就這樣完全中斷廬山居民的生計，或許不是個好的解決方案，如果能將有破壞環境疑慮的溫泉開發變更成以霧社事件歷史關懷為主的人文景區，或許有兩全其美的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