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藏紀念】馬來西亞的愛與愁 | 特別的春節，濃烈的鄉愁

“不不，我們和 印度 教乩童完全不是一回事。我天生有神格，幼年時在廟中被主神挑中。簡單說來，你也可以把它想成一種職業，是天神/亡靈和人之間交流的媒介。我們分文乩和武乩，文乩幫信徒醫病、解惑，武乩主要是幫信徒鎮鬼安宅。我兩者都修習。所以這把扇子就是我跳神時用的法器。我還有一隻神獸，是一隻天狗，它一隻坐在我的車上，就在你的右邊。只是你看不見它。”

她的話我一時沒消化得過來，趴在車窗上對內看了半分鐘，什麼都看不到。手扶著額頭不知該如何作答。小馬搓搓手，尷尬地說：“你看，我不該和你說這些的。搞得我是個神棍似的。其實人們信我，我才能幫助人，我們也不想被人看做異類。你當我沒說過哈，下午我會繼續服務好你們的。” “不不，我沒覺得你在裝神弄鬼，我一時不能接受是因為我們 中國 的世界觀是辯證唯物主義。神佛的世界離開我太遠了。我從小接受的教育是不能封建迷信。但是，我不瞭解的東西我不會去輕易評價。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對吧。你們保留了古代南方的傳統與信仰。就像 馬來西亞 雖然國教為伊斯蘭教，但也奉行各民族宗教自由的政策。”我急忙表達我對她絕無偏見。 小馬神色輕鬆了起來，眉頭舒展開，笑著對我說：“謝謝你，謝謝你信我。我很欣慰。” 小馬讓我坐下，把手地給她：“我發現你的肩膀肌肉很緊張，我幫你運氣治療一下吧！”

我又好奇又感激的將手心向上，遞到她面前。小馬閉起眼睛，調整呼吸，兩隻手指戳在我手心。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覺從手傳遞到肩膀。別說，肩膀還真的輕鬆不少。我用科學的方法對自己解釋，應該是小馬點到了手部的神經元，起到類似於按摩的作用。

“謝謝，我感覺鬆快了許多。告訴我小馬，你為何繼續選擇一邊開車，一邊做乩童。兩份職業做起來一定很辛苦吧！”

“原因還是想幫助更多的人。能遇到像你這樣信我的，我就幫你一下咯。我自己也開心。” 聽到她的回答，我不由得凝視她。那是一張不到30歲的臉，還沒有完全脫離青澀的神態。膚色常年被太陽曬得黑黝黝。最令人難忘的是她的眼神，小馬的眼睛里有著小時候在小說里常出現的“俠氣”。她是個與眾不同的華人，生活在南洋，從事古老的職業。與她相遇，是種緣分。

“時候不早了，我們出發去黑風洞吧！” 小馬被我看得不好意思，起身招呼我們繼續旅程。 【黑風洞 印度戰神的府邸】
在從沙登行駛到黑風洞的路上，我津津有味地聽著小馬和我說的另一份“職業”的故事。車窗外是一棵棵高聳入雲的 大樹 ，時不時有一群飛鳥撲哧撲哧的起飛，在雨林上方盤旋。聽說每年五月，叢林中的巨樹頂部會開滿五顏六色的花朵，但由於樹木過高，這份美景只有飛翔中的鳥類才能享受。路上的時光在聊天與欣賞美景中過得飛快。 我正觀賞公路兩邊的珍稀植物時，聽到前排的小馬與先生驚呼不斷，兩人對話充滿了慌張：“天啊，馬路中間的是什麼，這麼長一條，是蛇嗎？”

“對，碗口粗的蛇！我們該怎麼辦？”

我感覺車速明顯放慢，小馬的腳應該就放在剎車上。我嚇得頭皮發麻，瑟瑟發抖。抱著頭緊閉雙眼一點都不敢看。

車子還在向前行駛，先生仔細看了看前方說：“我看它僵著，好像已經死了，就是太長了，橫在雙車道中間，繞都繞不過去。

“怎麼辦，怎麼辦，公路上驟然停車太危險了。不管了！”小馬一個加速，我只聽到坑騰，坑騰兩聲，吃了兩記“彈簧屁股”。車裡迴蕩著我一個人的尖叫。我們如逃難一般加快速度向前開，隨著車子離開現場越來越遠，我的心跳才漸漸回覆平穩。小馬不由惋惜得說：“哎，你說這條蛇長到這麼大也不容易，乖乖待在雨林裡面一定不會餓死，為什麼想不開要橫穿馬路到對面叢林去？”

開過幾個道口，車況開始擁堵起來。小馬告訴我們， 大名 鼎鼎的黑風洞快到了，如果是周末自駕過來，可能連個停車位都找不到。下車後，一座150米高，金光耀眼的戰神穆魯乾王(Lord Murugan)近在眼前。在群山之中，矗立著這樣一座巨像，給人帶來的震撼不言而喻。
我自幾年前去了 吳哥窟 後，一度沉迷於 印度 神話中不可自拔，對 印度 諸神與遠古傳說略有瞭解。 印度 最重要的主神分別是：梵天（創造神）、濕婆（毀滅神，大天）、吡濕奴（守護神）。他們被成為 印度 教三相神，濕婆在其中被譽為力量最大的主神。濕婆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子的神像在 東南亞 的 印度 廟與小乘佛寺中經常可見。它有著大大的肚子與憨厚的象頭。他的力量是去除一切障礙，在小乘佛教中，大家也叫它大聖歡喜天。
另一個兒子便是戰神穆盧乾。神話傳說中，它出生後第七天便打敗了阿修羅軍隊的強大首領多邏加，戰神之名由此得來。他一隻手裡持有一柄長矛。來自他的母親雪山女神帕爾瓦蒂，是母神強大精神力量的象徵。另一隻手結成一個無畏印，意為驅散心魔，賜予人們喜悅和精神上的平靜。坐騎是一隻五彩斑斕的孔雀，象徵虔敬和對欲望的控制。孔雀的利爪上擒著一條蛇，象徵摧毀一切邪惡力量。這些元素在黑風洞門口的雕像上都能被找到。 由於我之前拜訪的 東南亞 國家以信奉小乘佛教為主，穆盧乾的形象在寺廟中並不常見。這也是我第一次拜訪 印度 教 大名 鼎鼎的戰神府邸。 馬來西亞 還有一個特的為他而生的節日：大寶森節。每年一月中旬，成群結隊的馬來 印度 裔簇擁著裝有穆盧乾神像的馬車，一路摔著椰子，隊伍中還有背負卡瓦第（Kavadi）舞者以自殘的方式還願與護送神像來到黑風洞。通往黑風洞頂部的272階臺階，就是在某年的大寶森節前被粉刷成了彩虹色。 我沒想到大寶森節這個 印度 教的節日在 馬來西亞 得到了繁榮和傳承，這也和馬來 印度 裔主要由泰米爾社群組成有關。 吉隆坡 的 馬裡 安曼 印度 廟與黑風洞的穆盧乾都是南印人崇拜的神，由於 馬來西亞 文化的多樣性，讓我沒有抵達 印度 卻清晰地看到了 印度南部 的文化。 拖著酸疼的大腿，爬了五顏六色的臺階後，我終於抵達了黑風洞中。洞穴內光線幽暗，有人用手電筒朝著上方照射能看到黑壓壓的蝙蝠。黑風洞名字的由來便是洞穴上方常有黑色鳥類盤旋，遠看像裊裊黑煙。此處還常年盤踞蛇類，在路上已經有了一次奇遇的我，實在不想在一天內看到這個動物兩次，一番走馬觀花後匆匆下樓。 暮色將至。我捨不得與小馬就此分開，邀請她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她欣然應允，開著車去她家附近覓食。她表示一定要帶我去她從小吃到大的檔口，讓我們嘗一次老百姓的美食。

萬萬沒想到，當天是大年初一。華人的檔口紛紛收攤。座椅整整齊齊地堆疊在一起，只有檔口深處的投影儀還放著女演員穿著旗袍演出的年代劇。可惜了，若是在平時，這就是一個移動的寶藏級別廚房啊。小馬不放棄地開車帶我們兜兜轉轉，遇到幾個檔口都是這種情況後，我們三人一籌莫展。 “要不，我帶你們去吃馬來人的 漢堡 吧！春節不是馬來人的節日，他們應該在！”小馬一拍大腿，改道去另一個街口。謝天謝地，高架下一輛小小的餐車還在運營。餐車上堆滿了牛排、雞排、芝士、蔬菜、調味料等。兩個馬來青年正在一塊鐵板上煎蛋。 “來兩份牛肉 漢堡 ，一份雞肉 漢堡 ，要生菜、雙面蛋、芝士、甜辣醬”小馬熟稔地點菜。她囑咐我去身後的便利店買幾聽SHANDY(檸檬汁加啤酒混合飲料）。“那是我們馬來華裔過年餐桌上必有的飲料。有它，就有過年的氣氛。”

我們坐在餐車旁的塑料座椅上，小馬再次為我運氣緩解旅途疲勞。漆黑的夜晚，偶爾有幾部小轎車在我們眼前飛馳而過，小哥們低頭認真地處理食材，製作料理。

“ 漢堡 們好啦！”我起身拿來分給大家。拿起SHANDY乾杯祝賀新年，喝一口飲料，咬一大口 漢堡 。
“天啊，這 漢堡 怎麼這麼好吃！”對美食一向挑剔的先生破天荒地贊不絕口。我們也是從小吃肯德基、麥當勞長大的孩子，本以為 漢堡 就是那種熟悉的快餐味道。沒想到馬來 漢堡 一口咬下去汁水在口中爆開，剛剛煎出來的牛肉火候到位與芝士搭配得天衣無縫，生菜與雞蛋豐富了口感，最絕的是醬汁，完美融合了每一口，增加了咀嚼與吞咽的快樂。

小馬高興地看著我們，為自己的推薦而感到驕傲。“今天的年飯，環境雖然很一般，但是味道不一般吧。說來也奇怪，三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拿手菜。雖然傳統美食文化在這個國家已經交融多年，現在的界限沒有分得那麼森嚴，但是拿手菜真的只有本民族做得最好吃。就像馬來人的 漢堡 ， 印度 人的飛餅， 中國 人的炒飯。”

我一邊點頭，一邊咽下最後一口SHANDY，清爽的收尾讓人愉悅。我知道小馬將我們送回酒店後，即將與我們分別。短暫的一天使得我們互相瞭解。在年初一這個對華人意義重大的日子，她起早貪黑地勤勞工作，把我們當做朋友看待。真情實意我都能感受到。馬來華裔的善良讓我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