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桑尼亞 | 我登上了乞力馬扎羅

「日落前帳篷里是溫暖的，一天里最愜意的時光。」 「果然白天很熱，到了傍晚就超級冷，不穿羽絨服出去都會發抖。」 「海拔3800米 乞力馬扎羅 的日落，對面的山峰叫 梅魯 峰Mt Meru， 坦桑尼亞 第二高峰，據說也是嚮導和挑夫用來練習的山脈。」

DAY 3 7月14日
這天早上我一直在帳篷里磨磨蹭蹭，Wen早早的就把睡袋什麼的都裝好塞進了大包里去吃早飯了，而我，怎麼都疊不好睡袋，每天早上都是專門管理帳篷的那名挑夫來幫我收拾最後的睡袋殘局，然後把我的所有東西一併塞入大包里，佩服他們擁有無窮的力氣，依我看沒有他們這拉鏈是死活都拉不上的。
終於磨蹭到爬出帳篷，卻被三名嚮導堵在了門口。我還深深記得那個畫面就是十分蒙太奇，太陽剛剛升起，金黃色的陽光，灑在我面前這三張黑黑的臉上，好似夢幻... 「晚上實在太冷了，貼心的登山公司準備了熱水袋給我們，真是救命的兔子熱水袋。」

“Vivi，Ming到底怎麼回事？”Kunda一臉嚴肅的表情一下把我拉回現實里。
其實我們每天早晚都會進行身體檢查，測心率和血液含氧量，嚮導還會讓我們由1-10的數字等級來評估自己當下的狀態，我估計Ming肯定又因為身體不舒服哼哼唧唧了，但我知道她從來沒想過放棄，可是黑人兄弟不明白啊，bla bla又是一堆，意思就是今天的行程會很辛苦，因為我們要先上到海拔4600的一個高點，然後再下到3900的營地，目的是讓我們適應高海拔。所以Kunda的意思是如果堅持不下去，Ming今天早上就不用出發了直接下撤。我當下也是一陣緊張，才第三天！冷靜了一下我把手指伸向拿著儀器站在一邊的Pokea，示意他給我測心率，就這麼緩和了一下氣氛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我說：“Ming是我多年的好朋友，我知道她不想放棄也不會放棄，她只是表達身體不舒服而已...你們是我們的嚮導也是我們的朋友，我相信你們，也相信我們自己...”一頓表決心，終於Kunda露出了微笑，給了我一個緊緊的同志間的握手🤝。 「隨著海拔的上升，氣溫也越來越低，速乾衣外面需要穿上薄的羽絨衣了。」

可想而知那天的出發有多累，Wen一個人遠遠的先走著，三個嚮導陪著我和Ming兩個人慢慢的走在後面，沒多一會，Kunda又跑上來說，Ming走路的姿態像一個喝醉了酒的人。我知道Ming當時心裡壓力也是巨大，承受著身體的痛苦，但是又不想讓嚮導們覺得自己不行堅持不下去，我只能假裝輕鬆的笑笑說，沒事的，我們多停下來休息一下，多喝水，休息的頻率高一點，poly poly慢慢走。 「兩個可愛的小伙伴Ming和Wen，這天的地貌很奇特，全部都是這樣大塊的石頭，光禿禿的，這裡除了我們，就剩下老鼠和烏鴉了。」 「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吃士力架補充能量，導致我現在看到士力架都有點犯噁心。」

可能很多人沒有去過高海拔不能感受，就是那種因為缺氧站著不動說話都會喘，更何況我們還要登山。4600米可不是開玩笑的，我能感受到喘氣聲越來越急促，最後我們眼睜睜都能看到位於4630米的Lava tower，但還是走了一個多小時。中午的時候我們終於抵達了，Ming有點犯噁心想吐，我想留下來陪她，但她催促著我們趕緊先進挑夫們事先搭好的午餐帳篷。因為我們只會在這裡停留一個多小時，吃完午飯還要下撤到3960米的Barranco camp。 「這裡就真的只剩下一堆烏鴉了，一群比鴨子還大的烏鴉。」

我們正吃著午餐，Ming說想讓嚮導來給她測一下心率和含氧量，然後Kunda說其實不需要，因為已經在4600的高度待了將近半個小時了，大家身體體徵都還算正常，除了Ming有一些乾嘔，他宣佈，我們已經拿到了登頂的入場券。
那一刻還是很高興的。因為前一天晚飯的時候，我尋思著我們這幾天的疲勞程度，想問一下Kunda關於登頂的時間，如果我們放棄看日出，是不是可以把登頂的出發時間推遲一點，能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休息，但是當時就被Kunda打斷了，他說你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走好明天的路，登頂的事情登頂的時候再說。現在想來，其實所有的人一開始都是對我們有質疑的，包括登山公司的老闆，與我們同時出發的另一支隊伍在第二天就放棄全員下撤了。 「終於見到了 乞力馬扎羅 的木本千里光,Dendrosenecio Kilimanjaro，看著它們的長相怎麼也想不到能長到那麼高大。」 「順著水源生長的木本千里目是 乞力馬扎羅 一道獨特的風景，而我們的帳篷也都是搭建在水源附近的，我們每天喝的用的水都是挑夫辛苦的從 乞力馬扎羅 的溪流里打來的，真的非常感謝。」

午飯過後，我們就開始下撤趕往營地。那一天我才感受到什麼叫做下比上更難，至少對我來說，特別難。下坡的時候我往往是最後一個，每遇到大的岩石，我都害怕的先蹲下來，才敢把腳往下麵放，也許是我的膝蓋受過傷，我走的特別小心，眼見著Wen和Ming離我越來越遠，心裡有點著急，主要還是想快一點抵達營地，那天的最後，Kunda陪著我，跟我講述了一個他怎麼當上主嚮導的秘密事件，我因為要跟節奏神經高度緊張還要聽他講故事，全身都是汗，三天沒有洗澡也沒有洗頭了，頭髮真的都要臭了，於是我很不要臉的跟Kunda提出了我想洗頭的要求，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 「在 乞力馬扎羅 排排坐敷面膜，雖然苦但是生活還是需要品質的。」

第一次用肥皂洗頭，但是洗頭的時光是快樂的，挑夫拎著水桶站在我一邊幫我沖水，想象一下這畫面有多美。Wen也說自己好像乞丐，頭髮亂到吃東西的時候都需要先往兩邊捋一捋，於是她也跟著我洗了頭。然而幸福總是特別短暫，洗完我們兩就立刻懵逼了，那天的營地是在一個山坳里，風往裡灌，所以晚上特別的冷，太陽已經下山，頭髮怎麼都乾不了，凍成冰柱。吃過晚飯我們就早早的鑽進了睡袋，Wen因為頭髮沒乾一直坐著，而我因為下撤的疲倦有點昏昏欲睡，可是熱水袋怎麼都捂不熱身體，我只能把熱水袋的兔子外套扒了，直接把它們頂在了頭上...就這麼活生生的把頭髮捂乾。
還有一件可怕的事情是，半夜被尿憋醒。我一看時間，2：30。山裡有多冷，冷到根本沒有勇氣爬出帳篷去上廁所，雖然我們租了馬桶，雖然我已經讓挑夫把廁所搭在了離我們最近的地方，近到只有兩米，我那個晚上還是坐起來掙扎了足足半個小時，激烈的思想鬥爭，為了防止半夜上廁所，我甚至不敢在晚飯時間喝水喝湯，吃藥我都是乾吞，那個晚上真的痛苦至極，上完廁所之後就再也睡不著，因為第四天的行程是讓我很擔心又很害怕的攀爬，也是傳說中最具有技術含量的一天...

Day 4 7月15日
昨晚的“壯舉”--洗頭終於還是給了我們教訓。Wen一早醒來就覺得身體發軟頭疼，而我也因為頭頂熱水袋折騰了一個晚上昏昏沉沉。嚮導好像也看出了我們的狀態都不太好。自從第一天開始，每天早晚餐之後嚮導都會給我們吃一種叫Acetazoleamide的藥，乙酰唑胺，抗高反的，其實就是利尿劑。找一家靠譜的登山公司還是很重要的，後來我有聽說一次吃12顆藥也沒有抑制高反的團隊。除此之外，因為昨天后半段的下撤，我小腿肌肉十分酸痛，Kunda那天早上給我噴了緩解的噴霧並做了簡單的按摩，我似乎預感到了這第四天將會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當我看到那麼陡的山頭，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因為幾乎已經是90度了。在狹窄的地方，只能通過一個人，於是大家就開始排隊。因為疲倦，我的註意力根本無法集中，總覺得腳下軟軟的，我也根本不敢往下看。那天早上，原本活波熱情的挑夫們似乎也突然冷漠了起來，扛著那些物資跟我們走一樣的路，攀爬那麼陡峭的坡度，並且要比我們早到營地，搭好帳篷燒好水，我可以看到從身邊經過的挑夫額頭上佈滿了汗珠，有些人鞋跟都是壞的。從第一天無論認識與否見面就會jumbo，到如今因為累沒有力氣再打招呼，他們根本沒有條件吃藥，必須忍受著高反，這真的是一群鐵血硬漢。 「挑夫們最大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能成為嚮導，但是他們必須擁有登頂的經驗，會熟練的英語還要通過四年一次的考試。」

我一心默默祈禱一定要確保安全，一邊努力集中精神走好腳下每一步。突然Athuman跑上來問我要手機，說接下來那個坡非常陡，他想先上去給我們用視頻拍下來。話說這一路，Athuman已經被我培養成了御用攝影師，一個熱愛自行車運動的坦桑小伙，永遠充滿活力無憂無慮的忍者神龜。可誰也沒想到意外就在這裡發生。 那是一塊很大的岩石，幾乎快要90度，有我大半個人高，我右腳剛剛踩穩，左腳的鞋頭一個打滑，我整個人就懸掛在岩石上，跟在我後面的Ming發出了驚叫，當下那一瞬間，我腦海裡只閃現了一個念頭“我是不是活夠了？”緊接著我靠著手臂的力量想要再找一下左腳的支點，又是一個打滑...一片空白，另一名嚮導Pokea此時已經朝我奔來...被拉上去之後感覺整個人都是虛脫的。 那天的陽光特別的刺眼，眼前的山就那麼沉默的聳立著。我們翻過了一個山頭又一個山頭，在經過那塊著名的kiss rock（需要臉貼著岩石才能過）的時候，我已經麻木了，對我來說，每一步攀登都是經歷一次kiss rock，我們親眼看到有挑夫因為高反和疲勞口吐白沫。那一天我一共摔了三次，就是那種在平地上也會無緣無故一腳踩空一屁股坐在地上，以至於Kunda來扶我的時候一臉疑惑的問我，“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終於抵達海拔4035米的Karaga camp，我累的都說不出話來，Kibo主峰好像伸手就能夠著，但又遙不可及。 「從我的帳篷里拍攝的這張照片，一名挑夫正坐在高高的岩石上，腳下就是雲海。」 「主峰下的帳篷，伴著日落的最後一道陽光。」 「最後再看一眼這海拔4000米以上的日落。」

第四天的晚上其實蠻特別的，因為那天是 俄羅斯 世界杯的決賽。上山前我發了朋友圈說我沖頂跟決賽同一天，其實是算錯了，但是我沒有一點信號不能跟大家報平安，心裡還想著按照時間推算到明天我還沒有一點消息，家人和朋友該擔心了。晚飯的時間，周圍帳篷特別熱鬧，挑夫們的小收音機竟然有了信號，一會又傳來“ 法國 隊進球了”的消息...這時Kunda走進來開始佈置明天的任務，終於，我們要衝頂了。

Day 5-Day 6 7月16日-7月17日
16日那天一早，我們從海拔4035米的Karaga camp，趕往最後一個營地，海拔4640米的Barafu camp，6公里的路，走了將近5個小時。 「渴望觸摸世界之巔」

抵達的時候已經是下午1點，那個營地很熱鬧，我們在簽到的時候碰到了前一晚沖頂之後這個點才下撤到這裡的人，看到有人嘴唇完全是白的，被嚇到。又遇到一個年輕的男孩，我小心的問他，你 成功 了嗎？看的出來他很激動，他說我 成功 了，我說祝賀你，他說你只要poly poly也會 成功 的！我其實當下對時間的安排有點不理解，這天白天走了5個小時之後，凌晨緊接著開始沖頂，為什麼不休息一晚等天亮再沖頂，當時Kunda的話也是意味深長：“能登頂的人，5天就可以，做不到的，就算你給他10天，他也還是登不上去..." 「這是唯一一個我們不過夜的營地，凌晨我們就要出發沖頂，而挑夫們會留守在這裡等待我們歸來。」 「挑夫們把帳篷搭在了最下麵，看到左上角最遠處那個豎著的灰色小帳篷嗎？那是我們的廁所。」

吃過午飯之後，嚮導說你們可以小睡一會，大白天的我們哪裡睡得著，下午的時候，帳篷里熱的跟蒸籠一樣。我說我們把晚上沖頂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吧，要穿的衣服要帶的補給。我們帶的紅牛最後不夠三個人分，我想著喝 白水 實在是沒勁兒，我就在午飯的時候開始往自己的水袋里一勺糖一勺鹽的灌，Kunda大概以為我瘋了，沒見過人自製糖鹽水嗎，他說你別弄了，我等下給你拿一包配好的，後來Pokea拿給我的時候真是讓人驚喜，檸檬味的體能補充劑， 印度 產的，話說嚮導們給我們吃的藥都是 印度 產的呢。
晚餐的時間很快到來，餐前我召集了所有人，嚮導和挑夫，我說我們想拍一張大合影，其實選在這個時候也是有原因的，不知道晚上會發生什麼情況，會不會有人直接下撤，那麼，這也是我們大家最後一次一同在4600米的 乞力馬扎羅 ，聽上去有點悲壯，但當時我真的就是這麼想的。 「唯一一張大合影，我還記得在出發時的Machame gate，我在留言簿上寫下，我們三個女生，來自 中國 🇨🇳，有機會去登 乞力馬扎羅 的小伙伴可以去翻看一下，嘿嘿。」

下午6點吃過晚餐，我們就開始進帳篷睡覺。但是這個時候，我們都失眠了。每隔半個小時，Wen都會輕聲問我“你睡著了嗎”我的回答永遠都是“沒有”。心裡想著11點半要起來集合，說實話，這個時候是有點害怕的，中午的時候我說，我感覺不是很好，可能登不了頂...Ming立刻打斷我，你千萬別說這樣的話，你都登不了頂，那我怎麼辦...我心裡明白，如果說前面的路我們心裡還有點底，那麼今天晚上的路，真的是誰都沒有底，從4600米的營地直衝5895米的頂峰，那個高度，我們誰都沒有經歷過。
該來的時刻還是毫不留情的到來。11點的時候，我們就陸陸續續的爬出帳篷，我第一次給自己沖了一杯熱巧克力，加了很多很多奶粉和糖，就好像我想用這一杯給自己壯行一樣。 「我和Wen在帳篷里收拾好之後藉著頭燈的一張合影。我一共穿了四條褲子四件衣服：速乾褲，兩條羽絨褲，一條衝鋒褲，速乾衣，薄羽絨衣，抓絨，厚羽絨衣，還有手套，兩雙襪子，帽子，頭燈，4斤重的登山靴。」

零點時分，我們出發了，一行7人，Kunda為了安全起見，還帶上了一名挑夫，是我們的廚師。在準備的時候，我看到了醫葯箱和氧氣罐，莫名的一陣緊張。
乞力馬扎羅 的夜是絕美的，頭頂是整個銀河系，雖然戴著頭燈，但我只能看到自己周圍很小的一塊區域。我想象中的沖頂夜應該是狂風呼嘯，鬼哭狼嚎，但是一切都很安靜，安靜的有點出奇，也許是戴著帽子的緣故，別人說話的聲音都很遠，我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我第一次看到嚮導們全副武裝，這才意識到，我們真的要發起最後的挑戰了。
Kunda是領路人，我就跟在他身後，低著頭，頭燈只夠我看到他的腳後跟。他抬左腳我就抬左腳，他跨過去我也跨過去，腳下的那些根本就不能稱之為路，是橫七豎八的岩石。剛出發沒幾分鐘，Wen的水袋就出現了問題，氣溫太低，水管結冰了，吸不上來水。雖然我們的前進速度很慢，但是喘息聲卻越來越急促，鼻涕也是不自覺的流出來，以至於後來我都沒有力氣拿紙巾去擦鼻涕。除了星空，肉眼還能看見的就是比我們早出發的隊伍，那些閃耀在夜空中星星點點的頭燈，只有仰起頭，才能看到，離我們很遠很遠，在很高很高的地方閃爍。
那些光滑的岩石，我根本找不到支點，這時候挑夫就上來，用胳膊撐在岩石上，我就踩著他的胳膊往上爬，我當時能做的，就是重覆著兩腿一前一後的機械運動，任何一個多餘的小動作，一個抬頭，一次應答都會讓我喘到潰不成軍。
接著，我的水袋也吸不上來水了，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吸，不行。那時，我的心裡防線開始有一點崩塌，如果這一路都沒有水的話...更壓在我心頭的是，雖然做了很多種猜想，但是沒想到沖頂的路那麼那麼那麼的難走，我以為前面五天我們遇到了各種路況，足以應付沖頂，但是我錯了，這一路走上來，我分明能感覺到懸崖峭壁就在我的腳邊，但是我不敢用頭燈去照，我怕...更讓我擔心的事情在這個時候也發生了，Kunda突然叫停了整支隊伍，他說，我現在不得不把隊伍分開，我們不能再一起走...因為Ming的身體情況，她需要頻繁的停下來休息，但是這對於我和Wen來說，是打破節奏的，每一次停下來，我們的身體就會漸漸冰冷，再啟動，就要花費比勻速運動更多的體能。我有想過，我們不能一起登頂，但沒想到，才走了兩個小時，大家就要分開。
我不能說這種感受叫“生離死別”，但是在那種情況下，就是形容不上來的滋味。這些天，都是我陪著她，互相鼓勵，我們才走到了沖頂的這一天，這一路遭的罪，只有我們自己明白。我把手放在了Ming的肩膀上，說：“都走到這裡了，我真的希望，你一定要堅持...”
Kunda說：“Ming，你給自己三次機會，第一次想放棄，你堅持，第二次想放棄，你再堅持，等到第三次，你再放棄。：”
然後Kunda又問Wen：“你要走前面嗎？”因為前面幾天，Wen的節奏一直比我們快，沒想到Wen說：“不，我跟著Vivi走。”登頂路之難，可想而知。
就這樣，留下Ahuman陪著Ming休息，我們五個人繼續前進。
都說 乞力馬扎羅 的雪在五年後會徹底消失，都說 乞力馬扎羅 的頂上已經沒什麼雪。但是那天，雪出現的特別早，我看到雪的時候，大概只有0.1秒的興奮吧，因為冰川此刻也來到了我的面前。那些冰川不是平坦的，它們覆蓋在一個又一個陡坡上，冒著尖尖的腦袋，前人留下的腳印與腳印之間的跨度那麼大，又滑又難走，我已經累到從急促的喘氣到發出嗯哼嗯哼的聲音了。 其實在這才出發的兩個多小時里，就陸陸續續的從上面撤下來好些人，強壯的歐美登山客被嚮導攙扶著下撤，有些都走不穩像喝醉了一樣，有的就斜歪在路邊無法繼續前進。終於爬過了第一個冰川，我們找了地方喝水休息，“我好想哭哦...“我在一片漆黑里望著Wen,“我也是..."Wen帶著哭腔回答我，她開始抽泣，我眼淚也不自覺地流出來，Kunda過來摟住了Wen的肩膀安慰她，我知道我不能讓情緒蔓延，我心裡還在擔心Ming，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這麼難的路，她能堅持嗎？但我終於還是沒控制住，我邊哭邊對著Kunda喊說：“真的太辛苦了，其實這幾天來，我都沒有覺得我要來登 乞力馬扎羅 是個錯誤，可是今天，此時此刻，我覺得，我的這個決定可能是錯的...“

“Vivi，你知道嗎，這幾天來，我們幾個嚮導都很為你們驕傲，能一直堅持到現在！昨天我給老闆打電話，他聽說你們要衝頂，他說wow！”我只能說我在一片漆黑的夜裡只看到了Kunda白白的牙齒和一雙閃著光的眼睛...我這才穩定了一下情緒，我清楚的知道面前其實只有一條路，繼續往上爬，別無他選。藉著頭燈，我看到分不清楚是鼻涕還是眼淚，就這麼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而頂峰於我的感受就好像我曾經在 撒哈拉沙漠 ，又好像我在 烏尤尼 鹽田 ，一望無際，是怎麼都到不了的盡頭。 就這麼不知道走了多久，東方開始泛白，我漸漸能看清楚周圍的樣子了，冰，雪，岩石，陡坡。四周很安靜，嚮導時而會大聲呼喚一下落在後面的Athuman和Ming，每次聽到Athuman的回應，我們都高興萬分，他們在堅持著。這時，Kunda說，馬上就要日出了，你們看上面就是海拔5756米的Stella Piont，抵達了那裡，就算是登頂 成功 。 「一生難忘的日出」 「我和挑夫」

我雖然是為了5895米的Uhuru Peak而來，但其實休息的時候我跟Wen討論過，實在撐不下去，我們抵達Stella Point然後就下撤。看完日出之後，Kunda說，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最艱難的200米，最艱難！！這200米，足足走了一個小時。最後十幾米，我是被挑夫和Pokea架著上去的。
“苟延殘喘”也不足以形容當時我的狀態吧，我坐在Stella Point的一塊岩石上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吃挑夫遞過來的蘋果，“你還行嗎？”我問Wen。“不太行。”這其實也是我第一次看到Wen那麼累狀態那麼差，因為高反引起的頭痛她途中兩次吃了止痛片。我於是想著那吃完蘋果就趕緊拍幾張照片吧，Kunda走過來給我手指套上了測量的儀器，挑夫莫名其妙的就開始幫我穿冰爪。我這才明白Kunda這個人，他就是個“老狐狸”啊，他從來不給我希望，我說我要推遲出發沖頂時間，他說能不能沖頂都是問題，我說我要上Uhuru Peak，他說先上Stella Point再說，可能時間不夠，其實後來我才知道，我們那天沖頂的速度算是蠻快的。此刻，他知道我們應該有能力登上最高點，他就絕對不會讓我們有思考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