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利維亞,一場尋找心的冒險(蜂首紀念)



























第一天 到達第一大本營並且進行訓練,晚上留宿第一大本營
第二天 從第一大本營攀登到第二大本營,下午從四點到臨晨十二點睡覺
第三天 也就是凌晨十二點起床,開始攀登,預計在早上七點前後到達6088米雪山,然後返回第二大本營稍作休息後徒步返回第一大本營。
首先,很悲催的,我在到達第二大本營後嘗試了各種方法入睡,但是我根本沒有睡著。真的對即將到來的登頂太興奮了,一閉眼腦中就是各種幻想,所以我苦苦掙扎了六個小時其實根本沒有睡著。當時從第二天早上八點一直到第三天晚上十二點,我整整四十個小時沒有睡覺。這真的是打破了我最長時間不睡覺的記錄。 休息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所以如果看了這篇游記有興趣去攀登 Huayna Potos i雪山的話,請務必好好睡覺。
凌晨十二點,嚮導German準時叫醒了我。首先他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外面一直在下雪。所以他問我要不要登頂,我可以選擇放棄。有一瞬間我是退縮了的,但那也僅僅是一瞬間。在猶豫過後,我仍舊堅定的選擇登頂。大不了走到不能走了就返回,嘗試過後才會不後悔。讓我驚訝的是, 我的所有小伙伴們也都做出了登頂的決定。我聽說前一天嘗試登頂的人很多都因為下雪太大而放棄了。 當營地上亮起燈的那一刻,我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一種緊張感。沒有人說話,都快速且有條不紊的將所有裝備準備就緒。只能聽到準備行囊的聲音,衣服摩擦的聲音,和外面風雪肆虐的聲音。一切準備就緒後,大家坐下來開始補充最後的體力。嚮導一個勁兒的叫我喝水,我只能逼著自己使勁兒的喝,有時候真納悶他不怕我登山等到一半想上廁所嗎?但事實證明是我多慮了。 於此同時還需要補充足夠的體力。我深深的擔心吃太飽會消耗氧氣去消化食物,所以麵包之類的我一口都沒有吃。吃了三大條巧克力,雖然真的要被膩死了,但這樣至少不會讓自己胃太撐。 在吃飯的時候,隊友Tal因為太激動,對她的嚮導說我們現在就出發吧。結果她的嚮導極其淡定的回了一句:讓我吃完飯再走。
大家的身影陸續消失在雪夜中,門口最終傳來狂風呼嘯的聲音。我真的感覺自己的心跳再加速,那是一種對即將到來的挑戰的期待,興奮,以及緊張。是的,在走出那扇門之前,我的內心都無比的緊張,心跳頻率非常高。當時的感覺真的堪比自己第一次在三千人面前跳舞事的緊張感。在出門前,嚮導用一根繩索,連接起了我們三個人(嚮導,翻譯Liz,以及我)。 在那時那刻,三個人的生命真的就連接在了這一根細細的繩索上了。 臨出門前,我抓出口袋里的一把古柯樹葉塞到嘴裡,使勁的嚼了起來。古柯樹葉對於我來說已經不僅僅是抵抗高原反應的最佳植物,而變成了我對自己心理暗示的一種手段,我不段的告訴自己,吃了這些葉子,我就再也不怕即將面臨的高度了。 終於,要出門了。在出門的那一瞬間,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內心默默對自己說: Huayna Potos i, 我來了。
我看到了前面的隊友,他們變成了一個個小小的模糊的光暈,在狂風暴雪中忽明忽暗。攀登的過程異常艱辛,但仍在預期之內,因為我知道這將是我最艱難的登頂。基本上每走一步,我需要吸兩口氣。這樣的頻率極大的降低了我的速度,但是真的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嚮導說這一次攀登不能再像前幾次一樣休息了,必須一直向上走,不可以停下來。除非是他說停。而不停下來休息是明智的,一旦停下來就可以感受到刺骨的寒風,和雪刮在臉上那種疼痛的感覺。我很確定當時的溫度至少有零下三十度左右。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已經失去了抬頭看嚮導的勇氣。只敢低著頭看腳下的路,一步,呼吸兩下,一步,呼吸兩下。機械的重覆著。偶爾因為腳踩到雪不實的地方,半個人都陷在大雪裡面出不來。真的是跟嗑藥了一樣咀嚼古柯樹葉,仿佛只有不停的咀嚼古柯樹葉,我才能獲得繼續攀登的勇氣。於是慢慢的,我們從倒數第一變成了倒數第二,然後再也看不到落在後面的隊友。最後返回營地才知道他們中途放棄了。
我以為只要我這樣慢慢走,就一定可以通過緩慢的有氧運動走到山頂。可是我錯了。當我掛在海拔5700的冰川懸崖中間,上也上不去,下去又不甘心的時候,我真的差點崩潰了。 手上的冰鎬似乎怎麼都無法固定到冰川上,腳上的冰爪常常打滑。 最讓我崩潰的事這個小冰川懸崖它不是90的垂直上下的,它是類似球形的。小懸崖的下麵一部分是接近50度的,所以整個人都要靠手臂的力量。而懸崖上半部分由50度變成了120度左右。 不知道我蒼白的描述能否讓大家聽懂。總之我就是在球行最突出來的地方(50度和120度的轉折處)足足掛了又五六分鐘。我能感覺到我的手臂和腿都在顫抖,我的心跳在急速加快,小心保存的體力迅速流失。偶爾腳上冰爪使不上力打滑,整個人就靠連接著嚮導的那根繩索掛在懸崖上。累,真的太累了。將頭盔頂著冰川,聲音帶著哭腔自言自語:我太累了,我沒有力氣了。可是狂風掩蓋了我的聲音。在經過了三四分鐘的情緒低谷後,我開始對自己說:你可以的。你可以爬上去的,你已經沒有退路了。你一定要爬上去。相信自己。很奇怪,當時經歷了很多種情緒,從最開始的崩潰,到低落,再到重新鼓起勇氣。在這麼多種情緒中,唯獨沒有的,是恐懼。我是一個極度惜命的人。曾經在游客滿滿的 黃山 光明頂上,我嚇到腿軟趴著石頭走。因為我覺得山頂的安全措施很不好,根本沒有護欄,摔下去會死。可是當時,我在風雪中弔在懸崖上上不去的危險時刻,我內心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占據我內心的只有如何爬上去這個想法。我想那是因為我對German的充分信任,我相信他的專業技能,也相信他可以保護我的安全。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如果沒有這份信任,我想我依舊會嚇到腿軟立刻要求返回。再回想起那一刻,我對German充滿了感激。
終於,在進行完自我催眠式的鼓勵後,我跟打雞血了一樣的一鼓作氣爬到了頂。整個人被巨大的喜悅與自豪包裹著。可是German告訴了我一個可以說晴天 霹靂 的消息。他說現在已經是凌晨五點了,我們才到達5700米處。無論如何在7點都無法到達頂峰了。如果在太陽升起後繼續登頂會非常危險,冰雪融化會讓我們找不到來時的路,其次融化的雪上行走非常危險困難。所以我可以選擇現在返航,或者繼續往前走。這一路上,我都不斷面對選擇題。我可以選擇簡單,也可以選擇困難。這一次,我仍然選擇了繼續走。即使走不到頂峰,我也要看看我到底可以走到哪兒。或許聽起來傻,但是繼續走已經成為了我的信念。(補充說明一下,雖然5700距離6088只有388米的垂直海拔,但是攀登的過程是走之字行的,一般要走很遠很遠的路慢慢往上走。所以看似388米的海拔氣勢還有很長很長的路)。
如果沒有這個懸崖,我想我可以登到頂峰。可是在這個懸崖上,我耗費了我辛苦保存的所有體力。每走一步,我開始需要呼吸三次。甚至有時候不得不坐在雪中休息。發軟的雙腿讓我不斷的摔倒。一路上大雪大霧,能見度五米以內。 天漸漸的由黑色變成了白色,而我的內心也一點一點的發涼。 當我再一次摔倒後,努力的想要站起來時,German對我說我們現在必須要回去了,已經七點半了。 我告訴他我還能繼續走,我央求他帶我再走最後的半個小時。可是不論我怎麼央求,他都不同意我繼續走了。是的,他是對的。回去的路基本上已經被大雪完全覆蓋住了。而聽他說我的嘴唇也開始發藍,這是很不好的徵兆。儘管我自己沒什麼反應,但如果到我有反應的時候那也是很危險的時候了。我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可是當時內心涌出無限的委屈,原來真的有些事情,即使拼盡全身的力氣也做不到。我已經走到了5900米了,這最後的188米,竟然是我到達不了的高度。當時內心恨自己走太慢,恨自己不走快一點,恨自己太笨了。於是,坐在黎明的風雪中,我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因為我知道,哭再大的聲音,風雪也會將我的哭聲掩埋。 不甘,沮喪,低落充斥了整個胸膛。 最後的最後,整理好情緒,跪在雪地上,朝著前進的方向,虔誠的磕了三個頭。跪拜神山,跪拜自然之力,跪拜自己的靈魂。
再往回走的過程中,偷偷的摸了一路眼淚,真的不甘心啊。當我走到懸崖的地方的時候,我內心瞬間崩潰了。在體力值為負得情況下,下懸崖更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