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十二日

印度 十二日

原創 FANG ICC的M總 2020-05-01 17:35

從 香港 飛往 新德里 的航程大約六小時後,我已經在甘地國際機場降落了。下飛機便看到一排扛槍的軍人。軍人把守機場,這是我在其他國家並未見過的。

排隊查驗護照時,一個軍人對排在我前面的幾個 美國
年輕人點頭哈腰笑臉相迎,等到我走上前,他卻瞬間變嚴肅,與我默默的對峙著,我心裡冒出一股無名火,也不笑也不打招呼,同樣用冰冷的沉默回敬過去。

這樣的冷戰持續了近十分鐘,最後他先笑了,我這也笑了起來,踱上來談了幾句話,國與國之間的敵意才算是消除了。

過了海關之後,當我從機場走出來時,蜂涌上來討生意的人包圍了我:有的要幫我換盧比,有的來搶箱子要幫我拎,有的叫我上他的突突車,更有人抱住腳要給我擦鞋----

生活的艱難和掙扎,初入 印度 的國門便看了個清楚。

說起 印度
這個國家,一直偏愛的參考書《孤獨星球》中除了詳盡的歷史地理和風土人情介紹之外,竟然直截了當的喚它“強盜國家”。立論向來客觀而公平的書,竟然如此嚴厲的稱呼這個四大古文明之一的大國,總使人有些驚異他們突然的粗暴。書中明確地警告旅行者,這是一個每日都有搶劫、暴行和危險的地方,無論白晝夜間,城內城外,都不能掉以輕心,更不可以將這種情況當做只是作者的誇張。

新德里

走在 新德里 的路上,沿途都是討錢的人。 中國
人來這個國家旅游的不多,我像是一個突兀的音符,所到之處必引起關註。在德里,不能只睜開眼睛,一定要打開毛孔,豎起耳朵,張大鼻孔,不停地流汗。不然根本抓不住
印度 的脈搏。坐在電動三輪車上,看身邊的人流,聽嘈雜的噪音,其實如果不排斥他們,你會發現他們挺可愛。

去過了二十七個國家,對於參觀大教堂和博物館已經非常膩味了,可是據說 印度
的“國家博物館”仍然可能是世界上展品最不可不看的一座,為了對得起自己的初心,還是勉強去了。

第一次走進去,行李手機之類要在門口放在提供的袋子里存著的。館內也不給拍照,全部外國游客是跟著館內的一個英語導游。他不給人時間看,只強迫人快速的走,流水帳似的將
印度 歷史尤其是伊斯蘭入侵之前的部分劈頭蓋腦地潑了一大場,進去時還算清楚,出來時滿頭霧水,只有耳邊嗡嗡迴響著他的 印度 英語。

結果,自己又回頭進去看了第二次,在裡面整整半日。看過了那樣大氣勢的博物館,心中對這個國度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尊敬。

齋普爾

這座粉紅色的古城,城裡街上一片垃圾,臟不忍睹,可惜了那麼多幢美麗的建築。

我是非常喜歡吃路邊小攤子的,不管走到哪裡,只要路邊有當地小攤販,我總會放慢腳步。在 齋普爾 的清晨,看中了路邊賣各種奇怪的饃饃,賣食物的 印度
中年人叫我先給他一百盧比,我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他不乾,說 中國 人拿了饃饃會直接逃走,一定要我先付。

無奈下,只好先給了他一百盧比,站著等食物。沒想到他收好錢後就不再理我,開始他的叫喊:“饃饃啊,饃饃啊,誰要買饃饃啊?”等了半天后我問他:“怎麼還不給我呢?再烤都要烤胡巴了!”他翻了個白眼說:“給什麼?你又沒有付錢!”

這時旁邊的另一群攤販開始拼命地笑,望望我,又看著別的方向笑得發顫。我方知又被人欺負了,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傻逼。氣急敗壞地與這個小販爭了幾句,他又裝作聽不懂我在講什麼,一個勁兒地用
印度 英語回敬我:“Pardon?Sorry?”眼看沒有法子贏他,便也不爭了,只平靜地對他說:“您收了錢沒有,您自己是曉得的。濕婆保佑您了!”

說完這話我就走開,又回頭朝那人笑了一笑,這時他眼睛看也不敢看我,假裝東張西望的。

瓦拉納西

終於來到了 瓦拉納西 。剛上船,從遠處的濕婆神廟傳來禱告的聲音,伴著划槳的水節律,讓人有種宿命的悲情和莊重。

恆河邊上有很多很多的人,他們的眼睛像一口一口的深井,不傳遞任何表情,只是一個個的問號。有一頭頭的神牛沉默地走過,背後跟著抬屍體的隊伍;有小攤販巴巴的期待著顧客;有流落街頭的人在我腳旁沉睡;有討錢的老女人在沖我叫喚;更有一群群看來沒有生意的擦鞋童,一路追著人,想再賺幾個盧比。我用力拍攝下這些鮮活的人群,卻記錄不下這窮苦的歲月。

焦特布爾

藍色之城 焦特布爾 ,這裡是游吟歌者和吉普賽人的故鄉。來到這裡,很大原因是要尋找我心中的吉普賽人。我一直堅信,自己的前世是流浪的吉普賽王子。

突突車在山路上轉了一個彎,一座在高山峻嶺的頂峰上仍然拔地而起的巍峨巨堡突然出現,我沒有防備,下意識地往後一靠,仍是吃了一驚。我夢中的古堡----梅蘭 加爾
\----巨獸也似的撲面而來。看見它的那一刻,我的靈魂沖了出去,飛過樹杈,飛過田野,繞著這座建築物怎麼也回不下來。一霎時,今生今世的種種歷練,電影般快速的掠過,那些悲歡歲月,那些在世和去世的親人,想起來竟然完全沒有絲毫感覺,好似在看別人的事情一般----

這座六百多年的古堡在 朝陽 下有種令人窒息的美,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我特意挑選了一件吉普賽風格的長袍,我穿著它穿越了千年的時光,再次回到了曾經屬於我的城堡
----眼前的景色,該是夢中來過千百次了,那份眼熟,令人有若回歸,鄉愁般的心境啊,怎麼竟是這兒!

我的前世,是這裡的王子啊!


加爾各答

加爾各答 是這次 印度 之旅最後的一站。在我的旅行中,最後一站往往是用來總結和休息的地方。來到這座 英國 殖民的重鎮之城,便真的放鬆了自己。離開 印度
的前一夜,我乾脆就坐在 維多利亞 公園裡看人。

一個賣蝦片的潦倒中年人,背了個大袋子,就在公園裡一個人一個人的去兜。默默的看他走了三四圈,竟沒有一筆小生意成交。蝦片,這是我小時候在 鐵嶺
常吃到的零食,逢年過節總會被搬上餐桌。後來漸漸長大了,就不愛吃了。回想起來至少有十幾年沒吃過蝦片了。

最後這個賣蝦片的中年人坐到我身邊的長椅子上來,頭低垂著,也不去賣了。我靜靜地偷偷打量他,他的眼神里滿是哀傷和失望。

“你怎麼不賣給我呢?”我終於鼓起勇氣打破了沉默。

他吃了一驚,抬起頭來,馬上打開袋子,拿出紙口袋來,問我要多少錢一包的。我問他今天一天賣了多少包。他卻突然眼睛濕濕的,說生意不好做。

接下來的閑聊中我得知,原來他是從 印度 南方的一個小城來到 加爾各答 謀生存的,老婆和幾個孩子都留在老家。在 加爾各答
做過各種賣體力的工作,都因體力不支而被辭退。於是賣了幾個月的蝦片,自己都三餐不濟,下一步打算通過各種方式辦了簽證去 美國 ,可是 美國
沒有一個人可以擔保入境----

我靜靜的聽著他傾訴自己的人生,看他擦淚又擦淚,那流不乾的眼淚里包含了多少無奈、辛酸和窮困----

“這包蝦片送給您,在這個異鄉從來沒有人跟我講講心裡的話,沒想到第一個聽我說這些的居然是一位外國人,我現在說出來也好過些了,請您收下吧!”他執意不肯收我的錢,交給我一小包蝦片,站起來慢慢的走開去了。

我摸摸口袋里的錢,本來計划著要在 印度 花完的盧比還有剩的一疊,剩下的都已經提前換成港幣了。我忍不住去追他,把那一疊 印度
盧比塞在他的衣服口袋里,然後不說一句話就往公園外面跑。他卻一直追喊,叫著:“先生,先生,請您回來----”

我並沒有回頭。因為我是最見不得男人流淚的:男人的淚與女人不同。

後記:這一次的 印度 之旅去了八座城市,無法一一寫在游記里。路線:德里-- 阿格拉 \-- 齋普爾 \-- 焦特布爾 \-- 孟買 \-- 瓦拉納西
\--菩提迦葉-- 加爾各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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