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朝鮮】時間之外的往事—平壤、金剛山、板門店6日

↑五一體育場 與傳統演出靠燈光和音樂來開場不同，《輝煌的祖國》主要靠背景切換。剛纔黑壓壓的背景突然變化出精美圖案。引得全場觀眾掌聲雷同，大聲喝彩。 ↑五一體育場 隨著背景演員翻動手中的牌子，拼出各式各樣的圖案，配合情節場景不斷變換，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人工背景板造型之豐富、規整、高效，給人的感覺已不是簡單的震撼。而是，這需要多麼地剋制人性的陋習才能做到。 ↑五一體育場 我當年在長達3個多月的訓練中，直到後來在電視上收看國慶閱兵重播的那一刻，從始至終我們每個像素點從來都不知道我們組成了怎樣一副圖案。如何翻花、如果放置，如何準備下一個顏色，如果切換，每一動作都操練過不知道多少遍、每一時間都有明確的提示。經歷過多少次合練完全記不清，全校合練、全區合練、全市合練、至少兩次天安門彩排。這一切需要多少投入，估計各位看客一定能猜到。但當年我們自己引以為傲的幾十副圖案在他們面前相形見絀。 ↑五一體育場 《輝煌的祖國》背景圖案變化遠遠超越我們1999年的表演水平，變化快且多，在同一副場景中甚至可以做出動畫效果，畫面幀數之多令人咋舌。 ↑五一體育場 演出內容除了我們可以想象的 朝鮮 革命歷史發展主題，還想盡一切辦法向世界示好，期盼半島統一主題，俄語、中文、英語不同語言的背景宣傳，最後連《喀秋莎》、《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枝花》等外國元素也紛紛上演，“ 阿裡 郎外交”意圖不言自明。整場演出中，聲光電全方位渲染，甚至還用到了無人機，可謂全程無尿點！ ↑五一體育場 21:00，演出結束 ↑五一體育場 禮花齊放，演員全部進入現場，這景象壯觀至極。在良好的組織中迅速清場，外國游客的車輛在眾多的散場觀眾群中，被優先按序送出綾羅島。
《輝煌的祖國》的確讓人刮目相看，個人認為這表演所獲得的吉 尼斯 世界紀錄無人能破，如果可以的話，也只有 朝鮮 自己。這種表演是完全不受時間推進和科技發展影響的，恐怕當今世界也只有 朝鮮 才能做，才敢做。社會主義國家的偉大力量在這種活動中體現的淋漓盡致。
《輝煌的祖國》不虛此行，Dream List再下一城。
主體107年10月5日 【平壤-開城】【共同警備區】
終於，在旅程行將結束的一天，我們前往半島上最特別的地區—— 大名 鼎鼎板門店的南北分界線。板門店位於開城附近，距離 平壤 約168公里，而距離 首爾 僅70公里。
順著 平壤 向南有一條大街，叫“統一大街”，如果沒有南北分界線，這條大街將聯通 平壤 和 首爾 。
↑祖國統一三大憲章紀念碑 平壤 向南出發7公里，一定會看到一座祖國統一三大憲章紀念碑，躲也躲不開。與其說是紀念碑，不如說是一座拱門，兩位 朝鮮 族婦女來自一南一北，正如早期 朝鮮 影視作品《金姬和銀姬的命運》中的那對孿生姐妹， ↑祖國統一三大憲章紀念碑 伸出雙臂共捧雕有 木蘭 花紋飾的圓型塔徽，上面印著 朝鮮半島 地圖和三大憲章字樣，所謂“祖國統一三大憲章”是金二世提出的 “自主、 和平 、民族大團結”三項原則。 ↑祖國統一三大憲章紀念碑 紀念碑也就代表著 朝鮮 人民對半島統一的美好願望，因此這座紀念碑與其他紀念碑相比明顯沒有那麼棱角分明、冰冷剛硬。半島局勢曾經撲朔迷離，忽明忽暗，陰晴不定。如今，再一次綻放出了一絲光明，希望陽光灑滿半島，不再反覆。
在我們小時候和同桌的你鬧彆扭的時候，就會在課桌上划出條分界線，洋氣地稱之為“三八線”，誰也不得跨過，否則將引發進一步爭端，而當有一方別有用心時，也會通過故意侵犯界限，引發事端或者爭取溝通機會。這跟真實的南北分界線是一個意思，只是真實的南北線比小學生過家家更科學地設置了寬度4公里的軍事緩衝區DMZ（Demilitarized Zone）—— 朝鮮半島 非軍事區。雙方在這裡都要卸下重型武裝緩和對峙，但這地方發生了多少故事，我是摘抄不過來。 ↑板門店 北緯38度（38°N）線是我們大多數人理解的南北分界線，但在 朝鮮 導游的口 中南 北分界線是這樣的：當年蘇聯 和美 國以北緯38度劃定的分界線是一條直線，而如今的板門店南北分界線是在我們偉大領袖金日成領導下經過浴血奮戰向南推進了5公里，美帝屈服後重新劃定的！
好吧，你的地盤聽你的。
但無論怎麼說，這裡絕不是任由游客閑逛的景區，依然算是這地球上最敏感的區域之一。所以到達板門店要經歷四重哨崗也很容易理解，這裡的“長槍短炮”也不再指我們的攝影裝備，而是人民軍手裡的真家伙。 ↑板門店 看到那座低矮深沉的厚重門坊，說明已經進入板門店特別區域了，要不是鱗次櫛比的旅游大巴調節一下氣氛，或許還真會有些緊張。
參觀流程永遠是一樣的，沙盤講解後集中上車， ↑板門店 在狹窄的軍事甬道中可以看到不遠處朝韓兩國的旗幟咫尺相望。 ↑板門店 （這圖是我自己用拙劣的技術捏造的，描述大概意思，並非實際情況） ↑板門店 短暫車行後，參觀存有當時停戰談判時的歷史見證物的會場與協議簽訂場地， ↑板門店 此後經過金二世的題名碑後， ↑板門店 就可到達統一閣，相對而立的就是 韓國 的 和平 之家。 ↑板門店 那個將半島一分為二的水泥墩就在眼前。不知什麼原因現在已經不能進入藍房子參觀，甚至靠近也是不允許的，簡單的介紹後就被轟到統一閣樓上俯瞰了事。
關於那段說不清的歷史，我的耳朵都已經快被北方的說法聽出繭子了。沒有任何新鮮的知識，想瞭解具體參觀過程的朋友，請移步其他大神帖子。

【沒有信號的日子】
從進入“大劇場”的那一刻起，我們的手機便淪為了一部便攜相機，時至當日，我已經過了整整4天沒有手機的日子。沒有手機，沒有短信，沒有微信，沒有微博，沒有朋友圈，沒有抖音，更沒有騷擾電話，我們的世界都是像 平壤 的街道一般清凈。
通訊工具的發展，導致每個人每天都被微信、短信、電話、郵件、QQ、企業微信裹挾著，從來都沒有預先通知地不間斷地騷擾著我們，每天再用大量的時間回覆“在嗎”“在不在”“你好，方便嗎？”，沒有選擇也沒有餘地。不光如此，在海量的信息侵蝕面前，連碎片時間都已變得不再夠用，洶涌的信息開始反客為主占據了我們大量的交流時間。
當然，我們可以選擇置之不理，但只要還有一絲機會，心理羈絆就很難戒除，還是會下意識是打開手機，甚至無事可做還要打開手機，無所事事地划動屏幕。這是病，得治！
而最狠的療法，無疑就是“閃斷療法”。總有依賴？沒網了！說沒有就沒有，同樣沒有沒轍也沒有餘地。這才使我們在 朝鮮 的日子變得彌足珍貴，我們將不得不強制擺脫束縛，有了更多面對面交流、實打實休息的時間，再也不用去擔心那個電子板磚鬧什麼幺蛾子。
所以當到達板門店時，來自 韓國 的通訊信號毫無徵兆地粗魯地投射進來，引得手機一陣抽搐，就像楚門駕駛的帆船戳破的幕布，對面就是平行的世界，它現實又複雜；背後是殼子，它魔幻又簡單。我的心情是複雜的，有些期待這信號讓自己與世界同步，又有些顧慮想繼續清凈下去。科技發展讓我們知道得越來越多，隨之而來的問題也就越來越多。
反觀 朝鮮 人民，在終於要推開楚門世界的背景板，可他們現在卻身處時間之外。面對著顯而易見的差距，楚門世界里的人們還是應該知道的少些為妙，而身處殼子里卻對外部瞭如指掌的少數人，要麼麻痹自己，要麼就做“脫北者”。在顛簸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如果換成自己會如何選擇。
回程的路上，扒拉著 韓國 信號送來的各種遺落消息，全程無話……

【成均館】
板門店所在的開城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除了有南北分界線，而且是高麗王朝的都城，還以高麗參的原產地名揚海內外，此外，開城自古便是通商之地，如今也由於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被設立為 朝鮮 重要的經濟特區之一。
開城人善於經商，一度被貼上小氣、吝嗇的標簽。導游如是說：開城人與 首爾 人比小氣，夏天開城人和 首爾 人在一起乘涼，開城人用扇子左右扇風，生怕 首爾 人站在旁邊占了便宜，於是改成上下扇風。發現 首爾 人竟然站在身後，個子高點或者矮點的 首爾 人會占了便宜，最後開城人放了絕殺，手持扇子不動，自己晃動腦袋， 首爾 人徹底服氣。 著名開城十三銅碗宴又是導游口中開城人小氣的典型案例，這種曾經的“王之盛筵”是當今旅行團的例行項目，菜品按小碗分裝彰顯“節儉”。 其實對我們來說，這菜量一點也不小氣，只是十三銅碗縮水成九銅碗確實有些摳門。所以那一鍋不賣240元，不賣250元，只賣260元一隻的高麗參雞湯就成了爆款增項。至於味道如何，反正對於居住在望京（*早期很多 韓國 人來到 北京 ，高昂的房間使得他們聚居在當時還很荒涼的望京地區。久而久之，望京地區聚集大量的 韓國 人和 韓國 企業，如今已成為 韓國 人的“小 首爾 ”）的我們表示無感。 ↑高麗成均館 除了上面這些八卦博點談資，坐落在開城的原裝成均館才更有價值。在古代 朝鮮半島 的高麗時代，為了培養國之棟梁，建立了最高教育機關國子監，後來改組為成均館，主要講授儒家思想、高麗法律、數學及書法等。“成均”一詞正是源於《周禮》，“成人才之未就，均風俗之不齊”。但隨著高麗王朝被 朝鮮 王朝取代、定國都漢陽（今 首爾 ）， 朝鮮 太宗李芳遠將新成均館建立 於都 內，也就是在現今的 首爾 鐘路區成均館大學內，如今 韓國 的成均館大學已經是 韓國 乃至全 亞洲 最頂尖的研究型綜合大學之一，但 朝鮮 開城的成均館歷史更為悠久。 ↑高麗成均館 相比前一天參觀王陵那種“假”景點，成均館更為柔和自然，少了些愚笨的雕砌，多了些內斂的底蘊。周遭的喧囂與緊張似乎永遠不會打攪這裡綿延千百年的文明，這才是開城的魂。如今成均館已對外改稱“高麗博物館”，用於展示民俗傳統與歷史文物。 ↑高麗成均館 朝鮮 的歷史遺址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遺產名錄》中只有兩處：高句麗古墓群和開城歷史古跡與遺址，分別認證於2004年和2013年。兩處遺產的一小部分都在我們此次參觀範圍內。不過個人感覺 朝鮮 的文物開發與保護程度和對外開放程度相關，錶面來看他們的文保條件並不完善，文物保護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高麗成均館 我們對這裡陳列的所謂文物完全沒有興緻，無心跟隨導游的講解走馬觀花。真正吸引我們的是參天的古樹和一條條小徑指引的典雅庭院，當游客們紛紛跟隨導游進入購物點團購高麗參時（或許這才是大多數游客熱衷的地方），正好為我們留下了清凈的庭院，院落在千年銀杏樹的映襯下變得更 加平 靜而古樸。這也讓兔子在某寶上準備的奇裝異服派上了用場。 ↑高麗成均館 小雨淅瀝，靜聽雨水拍打樹葉從葉縫中緩緩落下，使得清新的空氣中伴上了泥土的芬芳，記載數百年過往的石獸靜卧院中更顯靈氣。 ↑高麗成均館 成均館或許沒有那些知名園林的精雕細琢，卻保持著古樸幽靜，不敢想象當秋已至深，蒼天的銀杏變得金黃之時，將是怎樣一幅美景。
主體107年10月6日【回家】【 朝鮮 人眼中的我們】
不僅我們對 朝鮮 人好奇， 朝鮮 人對 中國 也很好奇。 朝鮮 畫家雖然沒來過 中國 ，但他們對 中國 也有自己的看法。 這組名為《美好的未來（The Beautiful Future）》的作品在網絡上一度瘋傳。這組作品是這兩位在 北京 生活了20年的 英國 人，請 朝鮮 畫家創作的畫作—讓他們想象 中國 人的生活。
對於我們來看，這些“未來生活”似乎還停留在80年代以前，頗有點穿越感：鳥巢前面，穿著綠色裝的民眾們舉著 中國 國旗歡呼著，後面是兩個工業化煙囪正狂熱地冒煙；同樣是央視大樓，一幅畫里，“大褲衩”高高聳立在金色的麥田裡，蘋果 大豐 收的農 民和 軍人們無限崇敬地仰望著這高大的建築。另外一幅則比較有現代感，央視大樓外的三環路上，擠滿了穿綠色裝的人群，友好地跟西方友人打招呼；綠色的水立方前，穿著泳裝的男男女女們身材肉肉。
2008年 北京 奧運會之前，兩位 英國 人用鉛筆畫了一些草圖，包括鳥巢、水立方、央視大樓等 北京 地標建築。痴迷社會主義文化的兩人，決定將素材加上一些從網上收集來的照片，轉交給 朝鮮 繪畫團隊，讓後者進行創作。由於體制原因， 朝鮮 的畫家沒有個體戶這個概念，都是為政府部門工作，這些畫家先是為 朝鮮 政府提供宣傳畫，後來做一些日用品的包裝設計。除了知道 中國 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外，這些 朝鮮 畫家對 中國 幾乎一無所知。這就是 朝鮮 畫家眼中的 中國 ：年輕人體力好，工作積極性很高，對待遇要求不高，極度迷戀領袖，同時懷抱著烏托邦式的美夢……
在我們看來是笑話，而這也實實在在反映著不曾瞭解真相，禁錮於自己維度中而造成的理解謬誤。而反觀我們自己是否也會主動或被動地沉浸在自己的維度中誤讀世界呢？而這也許就是我們選擇不斷出發旅行的原因之一，不要讓自己的想法永遠只停留在想想，要走出去感受。

【後記】
在 朝鮮 的最後一個清晨，從羊角島酒店19層眺望 平壤 ，多雲中夾雜著稀疏的陽光，滿眼儘是密集的。從未顯得擁擠的沿江大道間或幾輛汽車駛過。最顯眼的無非是寬闊的 大同 江和外表光鮮的柳京飯店以及在那轉角處永不熄滅的“大火柴”。 ↑大同江 正如開篇所述，一切活動是安排好的劇目，也許我們遇到的導游已經不會像前輩們游記中記錄的一樣，直接告訴游客“你被‘軟禁’了”。現在的導游會說“你們做什麼告訴我，我帶你們去？”大家會誤認為 朝鮮 真的開放了？！但至少從我們的導游實際行動來看，這想法太幼稚了。
-“有沒有可能帶我們去萬壽台參觀？”-“哎呀，現在去不了，要穿正裝呢”
-“統一紀念碑能不能停車拍個照？”-“看時間吧”
-“今天晚上帶我們出去散散步？”-“今天你們太累了，明天吧”
-“少年宮可以看一下嗎”-“今天不開門”

一切超綱問題都有一套游客無法證偽的模糊答案，一切行程之外的要求都會被拒絕。
我們的 朝鮮 旅行這幕戲馬上就要結束了，舞 臺中 央大概是我們90年代的樣子。計劃經濟下的 朝鮮 看起來還有很多問題需要面對，但他們仍然倔強地把他們認為看上去最好的一切擺在游客面前，大戲之初確實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看了5天戲，我會感覺到空前絕後的抽離和前所未有的諷刺。抽離於若近若離，似曾相識；諷刺於（省略一萬字）。總之在 朝鮮 經歷的很多事，讓我覺得很熟悉，因為在來到 朝鮮 前數小時，我還在接受宇宙最強教導與學習。所以我一直沒有搞懂，厲害國的游客們，尤其稍微有些歲數的游客們，為什麼對 朝鮮 的所見所聞指指點點？這裡的事情，難道我們沒有經歷過麽？往事總歸是往事，時間之外也是往事。
收起那些莫名其妙的驕傲！那傲慢就是曾幾何時我們背後的諷刺。充分的瞭解與尊重，我認為才是應當懷有的心態。
尊重和喜愛本就不是一回事，旅行中擁有的獨特經歷，請對它保持敬意。來到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更需要花時間等待所見所聞呈現出真正的意義。6天5晚，不敢說眼見為實，耳聽為真，但無論這期間經歷的是真相還是舞臺劇，結尾是開放式的，真正的結局值得期待……

最後，分享一句很有道理的話，紀念自己的 朝鮮 之旅 “一枚雞蛋如果被外部的力量打破生命就被終結了；
相反，它如果被內部的力量打破生命便誕生了。
偉大的事情總是從內部開始。”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