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蕩在地獄入口 | Kawah Ijen卡瓦伊真火山行

伊真火山並不是我印尼行的最初目的,但卻是最深刻的回憶。去那裡的初衷只有一個,親眼看一看世界上最大的一處藍火。

我們的旅程在7月,剛好是印尼的旱季,也是觀看藍火的最佳時期。

伊真的行程從凌晨十二點正式開始。勉強睡了四個小時後,司機師傅開車來接我們向伊真進發。到達火山公園停車場,我們見到了那天的嚮導,一個皮膚黝黑眼睛清澈的印尼小伙子,20出頭的樣子。

嚮導話不多,一路步伐輕盈地跟著。周圍有不少一同去看藍火的隊伍,但是因為天又黑又冷加上睡眠不足,大家都沉默地走著上山的路。為了稍稍活躍下氣氛,我有一搭沒一搭和嚮導聊起來。

“上山的路有多長?”
“大概3公里。”
“第一公里最好走,之後就費力氣了,是不是?”
他笑了一下,“對。”

果然,從第二公里開始,路明顯變陡,儘是碎石碎沙,不穿登山鞋的話很容易打滑。光源只有爬山的人自己戴的手電筒,頭燈,和天上肉眼可見的銀河。

走到將近兩公里的地方,我們第一次停下來稍事休整。嚮導在旁邊風輕雲淡地說,我們已經走得很快了,不用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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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真火山口鳥瞰圖(網圖))

不知道是沒吃早飯還是睡眠不足的原因,我背後的汗一直流得厲害,後來乾脆脫掉了登山服,只穿件帽衫前進。登頂之前,有一間半山的小咖啡屋供旅人做最後休憩。我給每人買了一杯咖啡,在昏暗的小燈下和其他人一樣默默坐了一會兒聊了幾句,便開始下一段路途。

又攀爬了一陣之後,路突然變平緩了,藉著微弱的燈光大概可以看出,我們是到了類似山脊的位置。一陣大風吹來,我第一次聞到了風中隱約夾雜的硫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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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真火山 (天亮後火山口山脊的樣子)

嚮導從背包中取出了防毒面具幫我戴好後,我們一起向火山口的邊緣開始進發,沒想到噩夢才剛剛開始。

伊真的藍火在硫磺礦石上燃燒,而硫磺礦位於火山口湖的湖岸上。也就是說我們還要從火山口最高處下到與湖面平行處。垂直高度並不算高,但腳下全部是亂石。由於大家都佩戴著光源,從高處一眼望去,能看到一條彎彎曲曲的下山路。

與其說是路,更不如說我們是在石縫中摸索前進。而在這種自顧不暇的地方,當遇到抬著裝滿硫磺礦石竹筐的礦工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為他們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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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真火山 (硫磺礦工的背影)

說伊真火山的礦工是世界上最痛苦的職業之一,一點也不為過。

硫磺是一種重要的工業原料,廣泛運用於軍工、醫葯、農業等領域。但是硫磺燃燒產生的有毒氣體對礦工的身體有著極大的危害。這裡的礦工平均壽命很短,而每天賭上性命的工作只能得到摺合人民幣三五十塊的收入。為了家人和生計,他們並沒有怨言。

越靠近礦源,二氧化硫氣體越濃重,必須戴上護目鏡保護眼睛。

到達藍火觀測地點的時候大概是凌晨四點,眼前的景象宛如地獄的入口:所見之處幾乎都被白色的有毒氣體籠罩,有一兩位礦工在開采和初步加工硫磺礦。他們沒有佩戴任何保護設備,時不時發出已經不像人聲的咳嗽和乾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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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冒著濃煙的硫磺礦邊)

藍火就在不遠的山腳下,在煙霧散去的空隙可以看到半山處一團團鬼火般的藍焰,我們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拍了些照片,但是註意力一直在這極端惡劣的環境和這些礦工的身上。

濃煙直撲過來的時候,所有護目鏡、口罩、防毒面具都是沒有用的。眼睛一瞬間會因為疼痛反射性地閉上。我的嚮導只是用布簡單地蓋了一下口鼻,隨即下到礦工旁邊一起在一個大桶邊用水衝著什麼。

等他回來的時候,遞給了我一小塊他親手融化然後在冷 水裡 重新凝固做出的硫磺小擺件送給了我,我吃驚地向他道謝後,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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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真火山 (我的嚮導(左)在幫我做硫磺小擺件)

嚮導又和我說,如果想拍藍火,他可以拿我的手機去山上近一點的地方幫我拍。我沒多想就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了他。沒多久,他拍完跑了回來,我一看照片,他幾乎是蹲在火旁邊拍的照片,錄的視頻里還隱約可以聽到他咳嗽的聲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看完藍火和火山口湖,差不多是早上六點,天已經亮了。我們一身輕鬆地開始走下山的路,也第一次看清楚山路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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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真火山 (礦工在休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抽起了煙——他們的健康狀況已經非常糟糕了)

山上植被茂密,遠山的山腰上圍了一層厚厚的雲彩。走出火山口的範圍後,空氣非常清新,身邊都是剛剛一同半夜上山的旅人,歡快地用各種國家的語言交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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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真火山 (天亮後第一次看清山上的景色)

我們的嚮導完成了任務,半路遇到了他當地的朋友,一起邊走邊聊邊打打鬧鬧,第一次看起來有了年輕人該有的樣子。

坐在回程的車上,我聽著音樂,腦中還是剛剛在火山上的一幕幕。原本只是想看一看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藍色火焰,但沒想到最終讓我記住的,卻是那裡獨一無二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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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