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深處的希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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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伽門農面具)

可是後來的考古學家對這些遺骸遺物進行考古鑒定,證明它們比阿伽門農的時代早300年,這具遺骸不可能是阿伽門農。不過將錯就錯,“阿伽門農面具”還是叫下來了。


離開邁錫尼城不遠處,有一座邁錫尼圓頂墓,據說多個邁錫尼國王都葬於此,包括阿伽門農。
一群學生整齊地排列在圓頂墓門前,認真聆聽老師講述三千多年前悲壯的英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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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錫尼圓頂墓)

門拱石是一整塊石板,足有一百多噸重。沒說的,又是綠眼巨人安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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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頂墓的門拱石)

圓頂墓體現了極高的建築技術,幾層樓高的穹頂,那時代既沒有鋼筋也沒有水泥,完全靠每一塊石磚精確的幾何形狀,壘疊成一個最科學的力學結構,居然三千年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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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頂墓內部)

在圓頂墓中,一股令人作嘔的腐屍味,讓人不敢久留。難道三千多年前的死者陰魂不散?


特洛伊戰爭耗盡了邁錫尼的元氣,這時候北方蠻族多利亞人又打過來了。內憂外患之下,邁錫尼文明歸於沉寂。

接下來是四百年的“黑暗時期”。

在這段“黑暗時期”內,盲人歌手荷馬周游列國,吟唱出宏大瑰麗的英雄史詩《 伊利亞 特》和《奧德賽》;赫西俄德為 希腊 眾神編撰出體系完整、邏輯清晰的《神譜》。

當東方破曉的時候,一輪新的文明在 地中海 東岸冉冉升起,如日中天成光輝燦爛的 希腊 城邦文明,其深厚豐富的內蘊,在歷史的時間軸上無限延伸,一直影響到當代文明。

二、希腊人的命運交響曲(德爾菲神殿)特洛伊戰爭的雙方,與其說是與敵方血拼,不如說是與自己的命運抗爭。特洛伊王后臨產王子帕裡斯前夜夢見了熊熊大火,領悟到這是神諭告訴她,這孩子將惹來兵火之災。於是背著國王令一僕人悄悄將這孩子遺棄。不料帕裡斯不僅活了下來,長大後還鬼使神差地回到了王宮,接著就誘拐 海倫 引來十年戰亂,特洛伊城終未逃脫焚城之禍。 希腊 英雄阿喀琉斯得到神諭:只要參加特洛伊戰爭殺死特洛伊的王 長子 赫克托爾他自己也性命不保。因此,他最初為逃兵役藏匿起來,但被用計識破;後又一直避免與赫克托爾正面交鋒,最終還是因他最好的朋友被赫克托爾所殺而爆“阿喀琉斯之怒”,上陣殺死了赫克托爾。阿伽門農之死也是命定的,因為他的祖先得罪過神祇。
希腊 神話和英雄故事告訴我們:神界人間的神們和人們都在爭強好勝,卻不知道冥冥之中其實結局已定,一個不可認知的命運之神總能巧妙地實現自己的設計。為了與命運抗爭,人們強烈地需要神的昭示。這種 希腊 情結,就催生出了以神諭靈驗而著名的德爾菲神殿。

從 雅典 到德爾菲有三小時的車程。 希腊 旅游,雖也有藍天白雲,但別指望青山秀水。 希腊 長年缺水,用水相當部分靠海水淡化,所以喝水總有淡淡的鹹味。眾山一無例外的瘦骨嶙峋,坦露著毫無生機的貧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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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風光)

旅游大巴臨近德爾菲時,突然眼前一亮:一面山坡上紅艷艷的一片,宛如遍嶺盛開著杜鵑。導游忙叫司機停車讓大家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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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拉霍瓦 小 鎮遠 眺)

阿拉霍瓦 小鎮,白牆紅瓦的小樓鱗次櫛比地依山而建,與近處的幾樹黃花交相輝映,生機勃勃地給蒼涼的崇山描上一筆絢麗的亮色。而濃霧籠罩的天空,則預示著一場在 希腊 難得一見的喜雨。
這個小鎮是 希腊 著名的滑雪聖地,每年冬季這裡都人滿為患、一房難求,所以滑雪愛好者總要提前幾個月訂房。

剛下過一場雨的天氣涼爽宜人,沿著枯草和蒼松衰榮並現的山坡拾級而上,終於見到了久仰的德爾菲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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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菲一景)

這座當年富麗奢華的聖殿,如今只剩下幾根風蝕斑駁的巨柱孓立在山嵐中,像幾位滿臉皺紋的老人,向游人呢喃著兩千八百年的歷史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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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菲阿波羅神殿遺址)

德爾菲神殿始建於公元前8世紀。傳說最早德爾菲是阿波羅的老祖母蓋婭(大地女神)的領地,後阿波羅(太陽神)射殺了蓋婭派來守護這片領地的神蛇而據為己有。後人在這裡建起神殿,以表達對阿波羅神的忠誠並祈望得到他的神助。
公元前479年, 希腊 人於 普拉 提亞擊敗波斯侵略者,取得第三次希波戰爭的勝利,之後集資鑄造了這個7.5米高的巨蟒青銅柱敬獻給阿波羅神,大概就是感謝阿波羅以射殺巨蟒的超凡力量神助 希腊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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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蟒銅柱)

據說阿波羅神殿內一個岩縫冒出一股霧騰騰的神氣,祭司在這種神氣的熏陶下說出的神諭特別精準,特別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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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菲神殿遺址俯瞰)

最典型且影響最深遠的是公元前5世紀悲劇作家索福克勒斯在他的《俄狄浦斯王》中記載下的一個德爾菲神諭:忒拜國王老而無子,到德爾菲神殿求得一個神諭:他很快就會有子,但這孩子長大後將會軾父娶母。果然不久王后就生下了俄狄浦斯。國王忍痛令一僕人棄之荒野喂狼。不忍的僕人卻把孩子交給了牧羊人,終被膝下無子的 科林斯 國王收養,老兩口將他視若己出。長大後的俄狄浦斯機緣巧合地知道了自己“軾父娶母”的命運,深愛自己“父母”的他為避免這個悲劇結局而離家出走。路遇一位老者和四個僕人,雙方發生衝突,俄狄浦斯殺死了這位老者和三個僕人。不料這位老者正是俄狄浦斯的生父。走到忒拜國城門,有一人面獅身的怪獸史芬克斯,向每個過路人問一個迷語:“什麼東西早上四條腿,中午兩條腿,晚上三條腿”,答不出就被一口吞下。國人俱恐。剛喪主的王國下了一道敕令:誰答出史芬克斯之迷並殺死這頭巨獸,誰就當這個國的王,並娶前國王遺孀為妻。俄狄浦斯給出正確答案——“人”,史芬克斯羞憤跳崖自盡。俄狄浦斯順理成章地當了忒拜國王並娶了自己的生母。即位後王國災難連年不斷。俄狄浦斯到德爾菲又求得一個神諭:查出殺害前國王的凶手即可消災。這時前國王被殺現場唯一逃脫的僕人出場了,而他又恰好是當年奉命棄孩的那位。真相大白,俄狄浦斯悲愧難當,戳瞎自己的雙眼,再一次去國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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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菲博物館陳列的史芬克斯雕像)

希腊 悲劇被定義為“命運悲劇”,與我們通常看到的“道德悲劇”不同,戲劇的主要衝突因素不是善與惡,而是人與自己的命運。在《俄狄浦斯王》一劇中,一群道德純正的人被命運捉弄,合伙造成了最傷天害理的結局。

順便說一句,許多史學家認為, 希腊 文明從 克裡特 文明開始就不是原生文明,而是兩河文明和 埃及 文明的次生文明,與這兩個文明有很明顯的沿襲關係。例如,在俄狄浦斯這個故事中,史芬克斯這個元素就來源於 埃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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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2017年於 埃及 拍攝的建於公元前26世紀的胡夫金字塔,金字塔前為人面獅身的史芬克斯像)

德爾菲神殿始建時,正是“黑暗時期”退場、 希腊 城邦文明剛剛興起的時候, 希腊 人不僅在 希腊 本土,而且在 地中海 東岸的小亞細亞建立了許多 希腊 化的城邦。在這麼一個泛 希腊 時代,本土 希腊 人就有了確立自己中心地位的願望,於是就有了德爾菲的“世界肚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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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肚臍”)

傳說宙斯向不同方向放飛了兩隻金鷹,它們最後在德爾菲的這個地點會合,由此測定這就是世界的中心,並擲這塊從天堂採來的圓錐石在此為證。後人把這塊圓錐石形象地稱為“世界的肚臍”。

當然德爾菲不只有一個阿波羅神殿(人們常直接稱之為“德爾菲神殿”),而是代表著一個綜合建築群。
與莊重威嚴的阿波羅神殿不同, 雅典 娜女神殿則藝術典雅,因為 雅典 娜是智慧和藝術女神。不知何故我沒有見到這座女神殿,下麵的圖片是從網上下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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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菲 雅典 娜女神殿遺址)

一個 希腊 隨處可見的半圓形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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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菲劇場遺址)

一個造型笨拙、結構牢固的小屋據說當年是用於保管禮品和金銀的寶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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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菲寶庫)

相傳當年許多有錢人到這裡捐建了不少富麗堂皇的柱廊和精緻的小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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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廊和小神廟遺址)

由於德爾菲神諭聞名遐邇, 希腊 各地乃至世界各地來此的朝拜者和求神諭者絡繹不絕,各種昂貴而精緻的祭品也汗牛充棟。德爾菲博物館收藏了大量在此發掘出來的雕塑和各種工藝品,展現了 希腊 城邦文明時期精湛的藝術水準和高超的製作工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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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菲博物館內的一張複原圖展現了德爾菲當年的盛景)

德爾菲博物館的藏品大致產生於 希腊 城邦文明的鼎盛時代,相當於 中國 的春秋戰國時期。 希腊 藝術品的特點是幾乎是變態地求真求美。二千多年前人體解剖學所達到的水準,對透視原理的掌握,放到現在都不落後。藝術家們不放過任何細節的精雕細琢。

我們先看幾尊雕塑。

《阿基亞斯》,是以塑造男性形體著稱的 希腊 雕塑家利西波斯的代表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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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菲博物館收藏的《阿基亞斯》)

阿基亞斯是一位摔角運動員,數次泛 希腊 運動會冠軍。藝術家刻畫出這位體壇翹楚剛毅的神態、優雅的姿勢和標準黃金分割率的身材,堪稱男版《斷臂維納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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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2013年攝於 法國 盧浮宮的《斷臂維納斯》)

《安提諾烏斯》,一位 希腊 的美少年, 羅馬 哈德良皇帝最親密的“男友”。公元131年隨哈德良巡視 埃及 時墮尼羅河被鯊魚咬死,時年不到25歲。許多歷史學家認為,他是害怕容顏衰老而失寵,以自殺的方式永遠留住皇帝的愛。哈德良在安提烏斯死後 “哭得像女人一樣”,將安提烏斯升格為神,並令 希腊 的雕刻家大量雕塑他的塑像,以把他的美好形象永留世間。哈德良皇帝的目的達到了,以至於我這樣一個很業餘的游客都看到了一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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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提諾烏斯》)

美少年臉上那淡淡的憂傷刻畫得如此逼真,讓人看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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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提諾烏斯》局部)

《孿生兄弟》。介紹牌說可能出自 希腊 阿哥斯的神話,大約是公元前580年的作品。神話故事講的是,一位女祭司有一雙孿生兒子,屬於半人半神的英雄。有一次兄弟倆用馬車載母親參加赫拉女神(宙斯的妻子)的一個集會,半路車壞了,兄弟倆就輪流背著母親狂跑,終於讓母親按時到會。母親為兒子的孝道和對赫拉的忠誠向赫拉討賞。赫拉欣然同意,說將讓他們倆在睡眠中無痛苦地去世。母親大喜。不料當晚兄弟倆睡著以後,就再也沒有醒來。母親肝腸寸斷,後悔莫及。這個故事大概是告誡人們:切勿奢求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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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孿生兄弟》)

《馭車者》是保存得比較好的青銅作品,據說是鎮館之寶。各個細部都刻畫得細膩逼真,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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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馭車者》

其他的展品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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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菲博物館的各種館藏)

德爾菲神諭還有另一種類型:哲理性的神諭。其中最著名的一個是:“認識你自己”。導游說,這條神諭就刻在這塊當年安放在阿波羅神殿中的岩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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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諭碑)

有一個 希腊 哲學家蘇格拉底“認識自己”的故事,跟德爾菲神諭也有關係:蘇格拉底的朋友到德爾菲神殿問神, 希腊 有沒有比蘇格拉底更聰明的人?得到的神諭是:NO。蘇格拉底對這道神諭很疑惑。於是他遍訪許多 希腊 的“聰明人”,政客、詩人和能工巧匠等等,發現這些人一個個其實都很無知,卻無一不自命不凡。終於明白,他自己的聰明之處在於:“我知道我不知道”,真正聰明的人是能夠認識自己的無知的人。
認識無知才是認知發展的動力,這也許也是一種 希腊 的悲劇精神。
德爾菲博物館陳列了一組反映特洛伊戰爭的浮雕,在上一章中已經展示過其戰爭場面的局部,再看看這個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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