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德黑蘭1396

因著 伊朗 摯友Elnaz帶給我的新奇與嚮往，同時借參加PEDSTC國際會議的機會，本驢於2018年春節第一次獨自踏上了波斯大地。確切地說，第一次走進伊斯蘭世界，走向 中東 ，時值 伊朗 歷1396年。
本文撰寫目的不在於提供旅行攻略，也無意於抒發文藝情懷，僅想在這兩個同樣擁有悠遠歷史的文明古國新年前後交替之際，寫寫我看到和接觸到的波斯和波斯人。
今年時間有限，只到了首都 德黑蘭 一個城市。其實真正游覽 德黑蘭 的時間也不過三天，但我卻感覺自己像在那兒生活了三個月。選擇的是北上廣皆直飛的馬漢航空，機票加五天出簽的簽證一共5k，相對於其他西方國家，甚是便捷和低廉。
歷經9小時的飛行，沒什麼困意就到了。飛機落地，姐姐妹妹媽媽奶奶紛紛以自己獨創的方式裹上五顏六色的頭巾。
Salam！ 伊朗 ，我來了！ 取完行李，被一個說流利英語的黑的司機跟上。本來一心想體驗新開的機場地鐵，但還是拉不下臉把這個體型蹣跚說話溫和的司機大伯擺脫。他緊跟著我幫我提行李到機場貨幣兌換處，這時候我遇到兩個自由行的 中國 妹子。三個人一拍即合，收好各自用一百美金換來的厚厚一沓里亞爾，談好價，上了他那輛破舊的方屁股小標誌。
大約行駛五十公里，來到提前在網上訂好的一個 新建 小旅館。旅館在老城區一個鬧事的拐角，雖然星級不如附近的波斯大酒店，但很溫馨乾凈。化著粉紅色嘴唇胖得很可愛的前臺妹子，可以用緩慢的英語無障礙溝通。
旅館床頭的牆上出人意料地掛著一幅 蘇州 園林的裝飾畫，可見店老闆當初在 中國 義烏 可是精挑細選了一番。窗外正對著旅館安靜的後院，不時可以看見穿制服的小哥在熨床單被單，不遠處是一堵牆，牆上手繪了一幅色彩柔和的沙灘，沙灘上一棵鳳凰花樹開的正紅火。
誰說的，這裡還有戰火？
房間里梳妝臺的抽屜里，除了一本英文波斯文雙語住客指南，還有一幅繡著清真寺圖案的薄毯，毯子上是一本 金邊 彩印可蘭經，毯子里一個同色小手絹里裹著一個小石塊。因為出發前翻過幾頁《孤獨星球- 伊朗 》，於是很自覺地抬頭望向天花板。果然，在房子一隅，看到一個箭頭，指引著信徒們面向 麥加 朝聖的方向。 跟之前去過的某些信奉伊斯蘭教的 東南亞 國家一樣， 伊朗 的洗手間里都有一個特殊的裝備——用來洗PP的龍頭（確切名字不詳）。這個東西，剛看到的時候略感不適，但是看多了，到後面終於鼓起勇氣嘗試了一下並輕鬆上手之後，不得不說，非常好用！
另外，馬桶在這裡其實並不多見，除了 新建 的星級酒店，和有錢人家裡，基本上還都是採用的蹲廁。為此， 伊朗 朋友們常常替我擔心和抱歉，我每次都告訴他們，蹲廁對 中國 人，就是回老家。 因為今天剛好是 伊朗 的國慶節-伊斯蘭革命勝利日。滿街都是游行的隊伍和裹著大黑袍的婦女，商店也關門了。在WhatsApp上問過之前在國內認識的本地人不會有危險，我帶著四個半小時的時差，裹上頭巾出了門。這兒的車都是國內三十年前的款，方頭方尾，人大車小。摩托車前方都有一個風阻很大的透明罩。行人和機動車各不相讓，膽子小的等上十分鐘過不去不誇張。拉客的的士任何時候都可以在交警跟前斑馬線上一停，紅綠燈基本虛設。第三天在 伊朗 過馬路的時候，有個盲人獨自一人揮著盲杖從我身邊不顧車流快速通過，所有車在他跟前一米處快速急剎，司機們表情漠然一副習以為常。於是我get到了過馬路的技巧（確切說：膽量），那就是，像盲人一樣過，just pass it！
車的品牌很少，大部分都是 伊朗 本國組裝的標誌、尼桑和 雷諾 ，剩下的就是 中國 品牌如吉利、奇瑞和金杯，偶爾還能看見紅旗。除了偶爾幾個奔馳警車和貨車，德系車幾乎沒有。相對好一點有雷克薩斯。圖裡這輛小車在街上很常見，奇瑞在 伊朗 ，名叫MVM。 這時候突然想起來已經八個小時沒吃飯，於是順著街看有沒心儀的食物。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餐牌上有圖的餐館，點了份經典牛肉"烤粑粑"，沒想到上來一份夠一家人吃的套餐。因為米飯又乾又硬，酸奶特酸，於是很艱難地扒了錶面上那層軟一點的黃米（後來才知道是淋了藏紅花汁的米飯），匆匆付錢離開。 不過有一樣飲料，讓我深深懷疑自己的基因，那就是下圖這種被所有 中國 人認為無法下咽的洗衣液加樹葉汁的薄荷味酸奶。在我看來有獨到的清香和口感。可能是因為我之前就適應並很喜歡 土耳其 艾蘭酸奶吧。 因為地鐵票以及其他支付設備只支持刷本國卡，搭不成地鐵的我通過離線導航找到了會場。學校門禁森嚴，外國人不敢進，一個叫Amin的電氣學院研二小哥看我一臉倦容，主動領著我繞學校外圍一周，然後一副不放心的樣子，也不去實驗室了，把我一路送回酒店。
回來的路上搭了地鐵。地鐵有三四層，因為國慶日免費，裡面人滿為患。等了至少三輛車才勉強擠了進去。Amin怕我走丟，一旦有人從我們中間插過，就拽一下我胳膊，讓我站到離他近一點的地方，然後撲閃撲閃他那有一釐米長睫毛的大眼睛對比他矮一個頭加脖子的我無奈地笑一笑。哈哈，好帥好暖的小哥。
到了酒店，Amin又馬上折回學校，然後還特意給我找了一下開會的具體地點, 告訴我在八樓（後來發現那棟樓一共六層。。。）。傍晚他發了個消息問我要不要他帶著周圍轉轉。因為時差的原因比較困，加上怕影響小師弟學習，婉言謝絕了。
誰說的，在 伊朗 不能跟陌生異性說話？ 地鐵頭尾兩個車廂都是women only，用於保護女性。上下班時間，有時候女士車廂會更擁擠。車廂里很多兜售小商品的商人，那個吆喝的精彩和使用表演，很容易讓人看得錯過站 晚餐特意遠程徵得Elnaz推薦，再把發過來的波斯名稱一一Google，選了個看起來不錯的就順著酒店所在的街道開始尋覓。終於找到一家既有實物圖店老闆又會簡單英語的店子坐下。點了一份雞肉烤粑粑。店老闆先給來一筐饢（吃了一半還比我手大），再來個生洋蔥，茶水是自助，先在上面的蒸汽加熱茶壺裡倒出濃茶，再從下麵的熱水壺 裡加 水稀釋。一杯茶，配了一大碗方糖。蒸飯底部同樣有藏紅花汁，外加幾塊吃起來很像紅薯的根莖植物。兩個番茄和辣椒錶面已經被烤得黑乎乎。可憐的我不知道該不該剝皮，連著皮吃了一個，苦得只好放棄，結果自然是被Elnaz嘲笑了。這餐rmb大概30多的飯，依然只吃了一半。 第二天找到了一個叫做7的超市。超市佈置和食品外包裝跟 德國 神似，東西很便宜（學會了看波斯數字的我，依然看不懂），因為最後結算的時候只用了我以 德國 標準估算一半的錢。 早餐吃到了另外一種帶洞洞的饢。據說這種設計一方面可以增加進食樂趣（還可以點為標定截取需要的分量大小），另一方面便於在烤的時候讓饢受熱均勻不考焦（怪不得小時候吃的 新疆 饢都是又厚又糊）。這個饢配上甜得發膩玫瑰花或者梨醬，亦或抹上藏紅花黃油以及一種 伊朗 特有的鹹味奶酪，甚是可口。第一次感覺這麼愛吃光餅。
還有傳說中的椰棗。這種東 西歐 洲也有，但 伊朗 的更加綿軟和小巧。都是糖餞的，吃不出原味。
伊朗 的奶製品確實香濃可口，早餐奶燙得能起奶皮。入口即化，頗有童年的味道。 隔壁桌有一個跟父親一起吃早餐過來旅游的 伊朗 女孩。見到我這個老外頗是興奮。雖然她的英語水平只限於hello和yesno，但依然激動地拉著我要合影並邀我坐過去跟她一起吃和聊天。並一把把我眼鏡摘了要自己戴著一起照相，後來把身份證拿出來給我看，我才知道原來她的名字和英語的glass發音一樣。好費勁終於知道他們是過來玩的，接著指著自己的孔雀藍戒指再指指我大概是想問我結婚沒。然後指著我的眼睛，再把自己眼角往上一提，說了句beautiful。我也指指她的棕色大眼睛，再指指她戒指上的寶石，也說了句beautiful。 第二天的晚餐，找了個可以自行搭配配菜的imbiss。本來想要一盤蝴蝶面，結果給我上了個夾了雞肉、蝴蝶面以及各種酸蔬菜的大 漢堡 。這個 伊朗 賽百味的長度比我發福的臉還要寬，啃了十幾分鐘，也只吃完了裡面的餡。 第三天，在學校門口被盤問了半個小時，門衛打了幾個電話，再把我的護照每一頁檢查過後，終於放我進去了。 在一陣慷慨激昂又頗有異域風的國歌中，所有人手扶胸口輕輕坐下。老外們也學著虔誠 伊朗 人的樣子，滿懷肅穆地起身落座。主持會議的是一個戴著黑頭巾，聲音甜美英語地道的學院女老師。 然而學院領導卻只能用波斯語做介紹，看了下坐在前排的外國教授，並沒有戴同傳耳機。學校和城市宣傳片像素很低，只有音樂，上個世紀的拍攝水平。 最激動的莫過於近距離接觸了Holtz教授及其夫人。Holtz教授已經85歲高齡，仍然活躍於各種國際會議及學術活動。這次做了一個2小時的前沿報告，語速驚人，思維縝密。任何問題都有自己的豐富經驗和獨到見解。談到專業以外的事情，一概聽不清。夫人七十多了，依然是私人瑜伽館和VHS的教練，年輕至今每天不少於二個小時的練習，令這個年近八十的女人依然能讓人看到十八歲的模樣。更令人驚奇的是，夫人全程認真聽報告還做筆記。我好奇地問她聽懂沒，她說技術細節不太懂，但是大致原理和哲學高度的認識都清楚，畢竟結婚50年陪著聽了50年的報告了。努力參與並懂TA的世界，這大概是除了時間以外，對愛的最佳證明吧。 會上還遇到了大會主席團成員，在 慕尼黑 認識的訪問學者Alireza博士。當初他的英語和德語以及帥氣頗讓某位女同學折服。現在的他帶了十幾個博士生，一副技術大佬的樣子。 所有oral slids的第一頁必然能看到"In the name of God."。這大概就是跟70年代國人凡開口必先說"毛主席萬歲"一樣的情懷吧。 這個來自另一個 伊朗 小城的哥們四十了，去年辭了工作開始自費追夢讀博。報告水平一般，但是內容看得出下了苦功。會後跟他討論了一個小時。看到最後他拿了最佳論文獎，真心替他高興。相信學術這條路，就算再苦，如果有愛及執著，不會輸。 學校的食堂是一個玻璃暖房，一邊曬太陽一邊吃飯，還可以聽到不遠處清真寺傳來的正午禱告音樂。 開完會，就聯繫上了之前在沙發客網上認識的電氣工程師Omid大哥和夫人Parvin。他們夫婦倆都是嵌入式系統資深專家，對FPGA開發瞭如指掌。Omid研究生畢業後在大學教了幾年書，目前在公司是技術主管，常常面試新人，說話做事 大方 得體。Parvin更是學霸，據說是以專業第一名的身份畢業於 伊朗 最好的理工大學。他們所在公司在 深圳 有分公司，限於 伊朗 護照的不爭，他們都沒出過國，來 中國 或者去 德國 一直是他的下一步生活和職業夢想。傍晚，Omid開著他那輛嶄新的MVM把我接到他家，Parvin已經做好"一地"的飯菜在等我們。Omid回家連個盤子都不洗，說乾家務的男人沒出息，這是 伊朗 傳統，即使妻子是職業女性。小屋裡特別溫暖，熱了就把窗戶大開。他們說汽油和天然氣都特別便宜，這就是這個國家唯一的好。晚上在他們家書房漂亮的手工地毯上鋪上墊子鋪蓋，我快速地進入了波斯一千零一夜的夢鄉。 第二天是周五， 伊朗 的周末。夫婦倆帶著我來到自由紀念塔Azadi。這個 德黑蘭 的地標並不像想象的那麼震撼，據說由於是沙王建立，為了推翻帝制殘留，該地標即將被政府用象徵伊斯蘭文化的其他建築替代。 Azadi上可以俯瞰 德黑蘭 西部城區風光，不遠處是主要飛國內航線的機場。不幸的是，就在本月18號我飛回國的同一天，一架從該機場起飛的小型客機失事。 中午，熱情的夫婦倆請我去到當地最出名的餐廳之一。餐廳坐落在一個北部郊區達爾班德山區的一個半山腰上，開了好一段山路才到達，路上看到許多穿著鮮艷滑雪服不帶頭巾往返滑雪場的人，沿途有大大小小的餐廳和賣特產的小攤販。坐在暖暖的天然氣爐旁，看著群山，與一對素昧平生但又一見如故的波斯兄姊一起跨年，聊著彼此的生活和夢想，這種感覺，大概一生不會有第二次。 店里提供的饢新鮮出爐，製作方法跟 新疆 頗異。據說他們可以聽懂看懂大概20%的維語和文字，因為 新疆 人，正是歷史上遷徙至東亞的波斯人後裔。 伊朗 人喜甜。滿街都是這樣五顏六色的蜜餞蔬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