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二十四城記：聖城，瓦拉納西
瓦拉納西 是 印度 教徒的聖城，卻是我的噩夢。
一夜火車，從 印度 東邊的門戶城市 加爾各答 直奔聖城 瓦拉納西 。晨光里， 恆河 在眼前拖出一條沉悶的尾巴，水很渾濁。車廂里卻開始沸騰起來， 印度 教信徒一生的有四大樂趣：“住 瓦拉納西 、結交聖人、飲 恆河 水、敬濕婆神”。
他們都是奔 恆河 沐浴來的，據說 恆河 有神力，可以洗滌污濁的靈魂；而在 瓦拉納西 死去，更能超脫生死輪迴的厄運。
這樣的聖城，人人喜歡。
火車還沒有停穩站台，好動的 印度 人開始扒車，軌道上是三三兩兩的紅衣綠男。他們一刻都不停留，直奔 瓦拉納西 的祭壇。
那裡是他們的極樂世界。
我驀然從火車上下來，穩妥地踩在軌道路面上，迷惑了一下，怎麼不是站台呀？原來火車根本沒有到站，不管了既然下車了，就一路跟著走吧！
路口坑坑窪窪，絕沒有高速路，也沒有水泥路，只有污濁的 印度 人在馬路上出沒。這裡是聖城，自然信徒眾多。
攔下一輛突突車，近郊區的民宿。一路都是苦難之地， 瓦拉納西 居然沒有地鐵，更沒有整潔的社區，有的只是綿延不絕的古城和一街擁擠的 印度 人，還有街上置若罔聞的成群神牛。
可怕的是，一路泥濘，一路垃圾，一路灰暗。
我熱切盼望的聖城 瓦拉納西 ，居然以一種貧民窟的形態，強烈地撞傷眼球。更何況美好的“ 恆河 沙數”，完全就是一條不體面的渾濁“ 黃河 ”。
我掉進滿街的擁擠的黝黑的 印度 人，恍然掉入人間地獄。
旅館門口那些剛放學歸來的孩子，滿眼的無邪。
那是一種透徹的，沒有污染的眼神。他們圍過來要看照片，然後是一臉的笑容。
這家民宿在偏僻的小巷子，房間很大，床單還在污漬斑斑，大約 印度 民宿的衛生八九都是這樣。
燈光如豆，房間沒有裝修。水泥地面，內里只有床和衛生間，連電視機也沒有。床上有毛毯一樣的床單，一個老舊的木頭柜子。
還好有一隻空調，發出引擎的轟鳴聲，這種最初的空調在國內已經沒有蹤跡了， 印度 還遍佈。在 瓦拉納西 ，如果不是通鋪，這樣的房間還算可以了。老闆還算比較客氣，拿了鑰匙給我，指了指衛生間，然後就出去了。
我癱在床上，胡天胡地睡了一覺。
浴室沒有噴頭， 印度 人在浴室里一般放一隻水桶和一隻舀水壺。看見還有一個臟髒的馬桶，只是沒有紙巾，我渾身毛骨悚然。
在 印度 只有這種習俗我接受不了。
（三）
午後的 瓦拉納西 ，有點混沌。
巷子的陰影里，還獵獵感覺有點微風。這裡不是鬧市區，偶爾幾個行人。在完全陌生的城市了，需要關註巷子與街道的拐角。
我沿著路口向 恆河 走去，那裡是 瓦拉納西 的一個祭壇。現在是雨季， 瓦拉納西 所有的道路都泥濘不堪。越靠近 恆河 ，路面也是雜亂，橫七豎八地還堆積著上游飄下來垃圾，朽木、塑料袋子、生活廢棄物，間或還有動物的屍體。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奇異的味道。
盡頭拐彎是水泥臺階，臺階上是 印度 教的祭壇。
在 瓦拉納西 有27個祭壇之多，這些祭壇大部分靠近水邊。一個 印度 信徒走到生命的盡頭，然後就在祭壇附近洗凈肉體，剔去頭髮，紗麗裹體，用木材攏起的火堆，便可火化超生，屍骨的灰燼直接掃入 恆河 。
一切 印度 信徒的生老病死變得如此淡漠，如此輕薄，又如此自然。
我在河壇的底下看見很多百無聊賴的 印度 人，他們面朝 恆河 ，臉色安詳。河壇的底下有亭子，幾個苦行僧在休息，我很想瞭解他們的生活。
所謂的苦行僧，部分是聖人。他們企圖以最少的物質，通過挨餓受凍來體驗窮苦人的生活。我們一定想起年輕的悉達多，他就是自覺放棄王位，在菩提樹下頓悟。在 印度 早期的佛教里，苦行僧其實是一種極簡的修行之道。
沿著祭壇一路穿過泥濘的小巷，路面是噩夢。
瓦拉納西 的小巷子里窄小的只有一米多的距離，地面不是臟而是牛的糞便，在雨里稀釋後，一股惡臭。我覺得這已經是可怕的噩夢，可是那些木訥的 印度 人居然自如地在門前的水泥臺上就坐。
中心祭壇毫無徵兆地出現，一抹挑著兩個水壺的黃衣 印度 信徒，像螞蟻一樣蠕動著，直撲 恆河 。黃衣，黃褲，黃擔子，兩個小小的水壺，一臉的滿足。這麼渾濁的 恆河 水難道是可以喝的嗎？我瞬間石化。
河壇入口水泄不通，石板路面泥濘濕滑，這些都不能阻止這些可怕的信徒像螞蟻一樣移動。他們像熱湯下餃子一樣，在 水裡 沐浴，而且是穿著衣褲沐浴。男男女女，天體營一樣，不避游客。
在破落的屋檐底下，橫七豎八躺著很多苦行僧，他們不洗澡，不沐浴，挨餓受凍，卻在日日思考人生哲學。我不敢靠近他們，他們結成餅狀的頭髮上似乎有蠕動的細菌。
這裡是人間地獄。然而就在這裡，每天晚上7點，準時舉行 恆河 夜祭。千百年來，日日如此。
（五）
我想看 印度 信徒的沐浴，總以為這是 恆河 畔最美的景緻，其實完全不是這樣。
恆河 水渾濁不堪，翻滾著古怪的暗流。那些 印度 教信徒，如 非洲 大陸剛遷徙到水源地的角牛正不可遏制整體流動滑向 水裡 ，根本剎不住腳步。
一批又一批，享受上天的甘霖。
我站在側邊的一個浮臺上，目睹人間最荒唐的喜劇。
在渾黃如醬汁的 恆河 水裡 ，信徒們將隨身攜帶的銅壺裝滿 恆河 水，然後閉上眼睛，將整壺水傾覆而下，滿臉的混沌泥沙。
電影畫面里，金色晨光中，身裹紅色紗麗的，窈窕的美女瞬間變成眼前不堪肥膩男女，而清冽的 恆河 水卻變成可怕的黃色醬汁。
印度 信徒閉眼享受著渾濁的 恆河 聖水，一片歌舞升平。我被眼前奇異的情景震驚了，原來虔誠的信徒是會如此的滿目。
然而，他們又如何飲用著 恆河 的聖水呢？我看見 恆河 上渾濁的流水，漂浮著腐爛的動物屍體和上游衝下來的生活垃圾。
這 恆河 的水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