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彼得堡 送你一場日不落的盛宴（之一）
最後的友善的一瞥落在寂靜的樹木上，然後，關窗，點燈
什麼也不讀，什麼也不想，也不睡， 而是去感受生命溢過我恰如小溪漫過河床
而在外邊，巨大的寂靜就像一個熟睡的神 ——費爾南多·佩索阿
就像在涅瓦河邊晨跑一樣， 聖彼得堡 人和迷戀 聖彼得堡 的游客，如今已把夜游當成一種全新的風尚。
比如 這個周末的夜晚，我信步游走在真的已經走過九遍的涅夫斯基大街上，這條大街像一條長長的曲折的緞帶，連接著相距數公里的 亞歷山大 修道院和彼得要塞。白天，這裡是街頭藝術天堂，許多藝人在街頭做真人雕塑，也有不少畫家和學生為游客畫肖像，而當墨的夜幕拉開，它則搖身一變成為夜的游樂場，酒吧、咖啡廳與各色美食餐廳成為主角，迷離的橙色街燈映射在光滑的石板路上，灑落一地的溫暖與昏黃。
夕陽似乎是一瞬間就沉沒進了涅瓦河畔要塞的沙灘里，熙熙攘攘的人潮逐漸褪去躁動的顏色。深沉的夜幕仍擋不住一些剛剛抵達、滿懷好奇的游客，從四面八方悄然聚集到廣場上，這座城市的情調與浪漫若隱若現，在音樂、美酒與歌聲里，揭幕午夜的魔幻之城。
經過高大的天使雕像，穿過一座露天音樂會現場，我走上熱鬧的臨時步行街——每逢周六的音樂會，這條靠近涅瓦河和冬宮廣場的街區十點鐘準時實行“戒嚴”，所有車輛包括公交都被隔離在外，只允許行人進入，此時的涅夫斯基大街上會保持著一種你看不懂的“靜止”擁堵狀態。人們不再需要等候紅綠燈，而是成群結隊散漫地、隨意地游走在街上，路邊的梧桐樹在風中晃動，夕陽剛剛與天空道了再見，隱匿在河岸的角落——夜的序幕拉開，一切即將陷入大海灰色的背景中。
涅瓦河邊的交響樂團演奏已落下帷幕，而冬宮廣場的古典歌劇和男女美聲高音正在輪番上臺。站著的幾層人群已經密密麻麻構成天然屏障，隔得太遠，我註意到演唱家身後似乎是大裙擺的舞蹈。每個表演結束，觀眾時時給予歡呼和熱烈的掌聲，我不自禁地也跟著人群拍掌——音樂會顯然已經到達一個高潮。
路過凱旋門，也有還未看完表演的人們正在散去。我拐了個彎，進入一片相對安靜的街區，街角是一家燈火通明的連鎖自助快餐店，看上去不錯。我走進去，對著五花八門的麵包望洋興嘆了幾秒鐘放棄，保守地點了一份認得模樣的薄餅、雞肉蛋餅和俄式洋蔥炒土豆，當然，酸黃瓜依舊必不可少。吃著布林餅，看著街上呼嘯而過的拉達車，漸漸產生了一種幻覺：儘管我從未到過前蘇聯，如今卻仿佛正置身其中。
白日的散漫時光里，我仍無可救藥地沉迷流連於街巷建築和各大教堂之間。東西走向的涅夫斯基大街，門牌號是奇數的一側大多是陰涼處的“背陰側”，偶數一側為“向陽側”。這裡的建築物都有不能超過冬宮高度的限制，最終才能形成今日高度整齊劃一、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美麗街道。街道本身就是一座露天的萬國建築博物館，時間在這裡留下痕跡，卻讓其更顯成熟與嫵媚：我想象著，就在這條街上，彼得大帝、葉卡捷琳娜二世等沙皇貴族們昂首走過； 普希金 、果戈里等文豪大家在此游吟淺唱；列賓、蘇里科夫等畫家為她塗彩描畫；還有無數的民眾喧鬧而來，又安靜而去。
陽光透明的午後，我來到街口位於大街與莫 伊卡 河交匯處的一棟淺黃色小樓門前，抬起頭想試著尋找那位著名詩人留下的痕跡。我推門而入，選擇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大廳的牆面上還懸掛著 普希金 的自畫像，透過寬大明亮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街上來往的車輛和路人。也是在這裡， 普希金 喝下最後一杯咖啡，與決鬥見證人、皇村中學的同學丹扎斯乘坐雪橇朝小 黑河 駛去，詩人從此不再歸來。
不是用餐時間，咖啡館里異常安靜，室內只有偶爾杯盤相撞的清脆聲音。門邊坐著的一位中年女人，不顧面前已經冷掉的咖啡，獨自眺望著窗外。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出去，只見對面巴 洛克 建築的牆上，貼牆聳立著幾尊躬身扛起陽臺的雕像，這些雕像仿佛城市的守望者，註視著光陰無情流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