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5日-3月6日：一個人的早春菲國山海經（海豚、海龜、眼鏡猴、鯨鯊、螢火蟲……）
據說，世上有三種顏色的運動鴉片：
滑雪，是白色鴉片；高爾夫，是綠色鴉片；潛水，則是藍色鴉片。
近年來，對這幾項運動的熱愛程度，國人大有後者居上之勢。據說，一到國內的黃金周、節假日， 東南亞 熱門潛店的中文教練就供不應求。
在杜馬洛特時，來自 北京 的小伙伴推薦我去當地較知名的哈羅德（Harolds Diving Center）潛店出海APO島。報名時，我看到不少國人的身影，還充當了好一伙臨時翻譯。對這些英文不怎麼靈光，也敢在陌生海域和異國潛導下水的同胞，我佩服之餘，不禁為他們捏了把汗。
在APO島附近海域的的第一潛，我便遭遇了上升洋流。
當時，我正與兩隻海龜同游，突然，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上浮，任憑怎麼使勁點按BCD（浮力調整裝置）放氣都沒用。幸運的是，只帶我和另一位 法國 小哥的潛導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我在上浮，立即抓住我的腳蹼，把我往下拉，並作手勢讓我抓住附近一塊稍大的礁石；接著，潛導又“馬不停蹄”地去找我的潛伴——同為OW（OPEN WATER DIVER，開放水域初級潛水員）的 法國 小哥也“失蹤”了。上船後，潛導單獨召集了我倆，好一頓“批評教育”，並指導我們如何應對海底洋流。第二次下海前，潛導為我增加了負重帶的重量，在 法國 小哥的BCD口袋里塞了好幾塊石頭。這次，我們同樣遭遇了洋流，通過現學現用，總算抵抗住了，沒往上浮。
從APO島回杜馬洛特的途中，我和幾位來自國內的AOW（ADVANCED OPEN WATER DIVER，開放水域進階潛水員）交流，他們不約而同地說，也遭遇了海底洋流。由於AOW更高階，潛導帶的潛水員有4、5人，有突發情況時，根本來不及照顧每個人；因此，只能靠他們自己解決。
現在想來，有點後怕——水肺潛水中，快速上浮會導致“潛水病”，嚴重者心肺功能受損會危及生命；更多則是反思。
首先，面對突髮狀況時，不要慌亂，不能逃避，要想辦法駕馭。
我所受的教育中，面對危險、困境，家長或社會輿論通常採取的方式是禁止。譬如，禁止玩水，禁止玩火等。而西方思維則更強調如何應對可能出現的危險。在英文版的PADI教材中，詳細描述了各種開放水域中的突髮狀況和處理方法；而不是說，既然海裡這麼危險，那就乾脆不去。
其次，要正確評估自己，量力而行。
休閑潛水是項危險繫數不小的運動。每次下水前，我們都要和潛店簽署“生死狀”，並承諾沒有患一系列不適宜下海的疾病。我在哈羅德報名時，工作人員聽了我的情況介紹，便建議我參加一日兩潛的套餐。儘管一日三潛的性價比更高，我還是聽從了工作人員的建議。後來，在當中一潛時，我的潛導告訴我，這個潛點洋流頻繁且猛烈，並不適合初級潛水員。如果，我當時刻意隱瞞自身情況，就算潛店不會去追查、核實；但最終陷入危險境地的人還是自己。
最核心的一點是，在PADI的思維模式中，即便你處於性別弱勢、體能弱勢或有其他弱勢，也必須承擔起應付的責任——“只有自己才能為自己的生命負責”。
譬如，在水下，即便大家都是OW，或AOW，但每個人的水性和潛水能力參差不齊。證書是有水分的。有任何疑問，必須自己主動提出，甚至可以臨陣放棄潛水。按照潛水守則，任何級別的潛水員都不能單獨下海。但即便有潛導、有潛伴，但在開放水域中，大家都可能面臨危險，你不能指望潛導或潛伴為你的粗心或錯誤買單；他們也得先保障自己的安全，才能對他人施加援助。
呂克•貝松執導的《碧海藍天》是一部以水肺潛水為主題的影片。片中男主角傑克（讓• 雷諾 飾）這樣描述“潛水”：“慢慢滑向大海深處，就好像這滑行永遠沒有阻礙，沒有盡頭……”潛水運動是如此魅力非凡；只是，在奇幻的海底世界背後，需要我們近乎嚴苛地遵守各項潛水守則，需要我們更自律、更自省。
享受生命與珍惜生命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面，彼此相依，無法分割。
潛安，安潛！
連我這個旁觀者都看不下去了。不然，怎會有“衝動是魔鬼”之說呢？
趁著 東歐 妹子糾結的當口，我一躍而下，瞬間進入完全失重狀態，直到海水痛擊了我。由於下落時速度過快，一開始的姿勢沒有保持好，我的身體在落水的一瞬間發生了歪斜，水花過大，把我大腿拍出了一片淤青。司機Elvin已從10米 高臺 上跑下來了，我衝著他齜牙咧嘴：“你為什麼不阻攔我啊？”Elvin倒是很淡定：“明天，你就要離開錫島了，此時不跳，更待何時？”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畢竟，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然而，乾季的錫島，處處陽光燦爛，碧海長空，偏不讓我有機會感傷。之後，我們一路急駛去Guiwanon spring park看日落。Elvin不住地喃喃，“來不及了”。一輪紅日漸漸西沉，TUTU車只有頂棚，四周並無遮擋；落日的餘暉被我的肉眼無阻礙地一覽無餘。抵達Guiwanon spring park後，天色暗下來，在小木屋，我們看到的是鑲嵌在萬丈晚霞中的紅日。那麼熾烈的顏色，和我在晚風中飛揚的裙裾堪稱絕配。
看螢火蟲，是和Elvin臨時商議的點。來 菲律賓 前，聽說這是個螢火蟲大國，在很多島嶼都能觀賞到螢火蟲。錫島也不例外。Elvin二話沒說，先趕去加了油。
這裡插敘一筆，在 菲律賓 諸島游覽，看到很多沿街小鋪子，賣顏色透明的可口可樂。其實，裡面裝的是汽油。可口可樂瓶正好1L，便於計量。我看到有TUTU車司機加半升，或更少，居然也能成交。不知，這是不是菲國特色。
一路又是風馳電摩。
Elvin說，看螢火蟲的最佳時點是黃昏時分。莫非，螢火蟲也要學人類，蟲約黃昏後？錫島上有眾多溝壑交錯的小山丘， 比如 之前要爬一段土路的牛奶湖（Cambugahay falls）。我們去看螢火蟲的點也在半山腰。這裡有錫島螢火蟲最愛的食物之一——芒果樹。一隻、兩隻、三隻……無數螢火蟲帶著幽幽綠光朝這片樹叢飛來。一閃一閃亮晶晶，不是輕羅小扇撲流螢的惆悵，而是大棵大棵聖誕樹的喜感。
我自是屏氣凝神，只恨不能更有儀式感些。待明月升起，螢火蟲開始漸漸折返。前後約莫半小時，真有南柯一夢之感。再抬頭，已是滿天繁星。
這時候，我才覺得飢腸轆轆，便讓Elvin找家當地人的店，安慰下“五臟廟”。我們又一路飆車，大概在晚上8點多才抵達一家小飯館。哇，我一眼就看到了掛在店門口的烤雞。
菲律賓 是農業大國，也是吃雞大國。好幾家菲國連鎖的知名餐飲店，都以炸雞為主打。譬如，一下飛機就能在 馬尼拉 國際機場航站樓看到的Jollibee（此店為華人所開）。同時， 菲律賓 流行“鬥雞”文化，我去的幾個小島，隨處可見養雞人家。因此，我堅信，這裡的烤雞一定是綠色環保瘦肉型的。不由分說，我立馬買了一隻雞，讓店家一分為二，遞給了Elvin一半。他起先還推辭，但臉上已經流露出了“垂涎欲滴”的表情。果然，不論在哪，吃都是無國界的語言。
Elvin的話匣子一打開，那也是滔滔不絕啊。Elvin的實際年齡並不大，但早已娶妻生子，為了帶給家人更好的生活，他自學英語開始做包車生意。當天，Elvin還用著類似國內“老人機”的手機，我不禁調侃他，智能手機都不用，怎麼能更好地“接客”呢。Elvin一本正經地說，家裡孩子多，要攢錢。其實，做包車司機的Elvin，收入在當地人中並不低，幸福感也不弱。
為何當初 西班牙 人會註意這偏僻的小島？Elvin說：“大概是為了尋找金礦吧。”
欲望，讓人類墮落，也使人類進步。
嬴政沒有一統天下的大志，就不會有影響深遠的大秦帝國；凱撒沒有四處征戰的鬥志，就不會有波瀾壯闊的 羅馬 帝國；澆築大航海時代的，是 歐洲 各諸侯的野心，結出的，卻是工業文明的碩果。同樣，在錫島與世無爭的夜色里，很難想象 棉蘭 老島的流血暴動，也很難想象 馬尼拉 曾經傲視全 亞洲 的紙醉金迷。
靜美中有凜冽，朴素中有回味，輕鬆中有決絕——或許，錫島吸引我的，正是這種矛盾的魅力。
第二天，Elvin送我去碼頭時，特意拿出一部嶄新的智能手機給我看。Elvin羞澀地表示，我的話對他很有啟發，“工具好了，才能更好地賺錢啊”。
烈日灼灼。
而Elvin黝黑的臉上，對美好生活的期翼更加灼目。
令我想起早春時節的 皖南 。
然而，一些在 菲律賓 知名度很高的餐館，老闆反倒是外國人。譬如，位於 邦勞 島上（Panglao Island， 薄荷島 附屬島）的蜜蜂農場（Bohol Bee Farm），便由一對 荷蘭 夫婦經營。蜜蜂農場的總店建於海邊懸崖，距阿羅娜海灘（Alona Beach， 邦勞 島知名海灘）約20分鐘車程。顧名思義，蜜蜂農場的主要特色是蜂蜜和農場；除此之外，蜜蜂農場還有餐廳、住宿、商店、潛水等一系列配套設施，以及依山傍海的無敵景緻。
隨著大量游客在網上“口口相傳”，這幾年，蜜蜂農場的名氣越來越大，已和巧克力山、眼鏡猴保護基地、 巴卡 戎大教堂等，一起成為 薄荷島 的地標。
我光顧較多的是蜜蜂農場的分店。分店就開在阿羅娜海灘，是一幢兩層簡易小樓；面積比總店小很多，但照樣憑海臨風，風情不減：
分店的一樓售賣產自蜜蜂農場的伴手禮，主打“有機”，如有機蜂蜜、手工蜂蜜皂、純天然椰子油、環保手袋、各類有機果醬等，有原創品牌的範兒。光是前來購物的游客就絡繹不絕。我也買了一些小而美的伴手禮回國，朋友反饋都還不錯。二樓則是餐廳。蜜蜂農場的很多招牌菜都融入了蜂蜜的營養與香味，如蜂蜜香茅茶、蜂蜜南瓜蛋糕、蜂蜜千層面、蜂蜜烤雞翅等。最“網紅”的一道菜則是配有蜂蜜的鮮花 沙拉 。一盆端上來，真正是秀色可餐；據說，這些盤中的鮮花、果蔬同樣產自蜜蜂農場，也是有機的。另外值得一試的，則是口味繁多的冰淇淋：光是椰子味的，就有朗姆椰子和椰青兩種；還有生薑冰淇淋、海草冰淇淋等令人匪夷所思的口味。
其實，鮮花入饌在 中國 早有淵源。屈原在《離騷》里寫：“朝飲 木蘭 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想來，花朵的絢爛與凋零，能為詩人帶去出塵與凄凄的美感吧。花蜜、花露、花糖等鮮花製品，則更為風雅。《紅樓夢》里提到過“木樨清露”和“玫瑰清露”；袁枚的《隨園食單》里則寫過“董糖”。據說，“董糖”是“秦淮八艷”之董小宛親手創製的。
饒是如此，有機食品、生態旅游等概念的髮端卻是在西方。就如蜜蜂農場的創始人來自 荷蘭 。不過，在我看來，很多時候，有機也好、生態也罷，只是一個提升原有門檻的噱頭。君不見超市裡，但凡在前頭添了有機兩字，從有機花菜到有機黃瓜，從有機大米到有機醬油，無一不身價嘭嘭嘭往上漲。旅游呢，土土的農家樂，乏善可陳的郊區游，加了生態兩字，立即就有了人文氣質，有了高大上的情懷。
當然，“網紅”店蜜蜂農場值得一去。 薄荷島 本身就是一座原始熱帶雨林眾多，山巒疊嶂，四面環海，充滿浪漫、野性氣息的島嶼。
回國後，再度翻閱LP(lonely planet孤獨星球)出品的《 東南亞 》， 菲律賓 可圈可點的生態景點實在太多：如宿務島北部馬拉帕斯誇島的長尾鯊，呂宋島東南部 黎牙實比 的活火山， 棉蘭 老島的衝浪聖地錫亞高， 巴拉望 的 科隆 沉船和愛妮群島……真令我迫不及待想再來一次菲國行！
而地大物博的祖國又該有多少風景養在深閨人未識呢？很多時候，那些豐美奇幻的景緻，就如鮮花一般，只是缺乏一點雕琢和噱頭，便零落成泥碾作塵。
只有香如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