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即百年－在意大利穿越時間的旅程

意大利 ［序］人總是不願承認自己的渺小。

在高度面前，我們建高樓、造飛機，把自己的視角拉上萬尺高空；在長度面前，我們自古便知擺脫雙腳的束縛，就可帶來馳騁萬里的豪邁；在廣度面前，我們用書征服個體的狹隘，讓眼界和思維可以肆意拓展；但在時間面前，我們似乎始終束手無策，再偉大的建築、思想、人，在時間面前都像一捧流沙，難阻悄悄飛散的結局。 ↑米蘭 ↑羅馬 時間無聲無息，但每天它卻像一個最殘酷的刺客，以最敏捷的身手把世間萬物的分分秒秒悄悄帶走。看不到痕跡，覓不見蹤影。如果你想看看它的樣子，那麼，請和我一起，來到 意大利 。

在這裡，時間的最小單位被拉長了，一不小心，入眼，即百年。
↑羅馬 ↑羅馬 ↑羅馬 ［一］光明與黑暗羅馬 被稱為永恆之城，但它的曠世傑作很大一部分藏在黑暗裡。當你走進一座街邊的小教堂，光線一下子變得幽暗，不論視線能否在跨過一道門的瞬間適應如此快速的轉換，神聖感都不容抵抗的撲面而來。側頭、仰頭、回頭、低頭，四目所及都是時間的痕跡。 ↑羅馬 ↑羅馬 ↑羅馬 知名的和不知名的畫家在牆面上留下一幅幅壁畫，每一幅都堪稱傑作。但可惜文藝復興三百年，其中偉大的藝術家太多，很多在技法與藝術造詣上毫不遜色的大師都淹沒在史學家與藝術評論者的筆下。他們過渡推崇達 芬奇 、米開朗基羅和拉斐爾，他們把喬托奉為“繪畫之父”，他們認為波提切利拉開了文藝復興全盛時代的序曲……但，陽光下的大眾傳播扼殺了更多傑出的畫家、雕塑家，他們的作品沒有名留青史，甚至他們中很多人，連名字都無跡可尋。但，我們要感謝黑暗，黑暗保護了他們一筆一筆畫下的不朽之作。在光線無法侵略的教堂、禮拜堂里，他們得以傳世。 ↑羅馬 ↑羅馬 ↑羅馬 而這些教堂、禮拜堂就散落在 意大利 各處。在不知名的小鎮、在現代交通網絡還沒有通達的山城、在游客還沒有入侵的村莊，他們都還在那裡。在輝煌的 羅馬 ，大大小小的教堂數量超過四百座，也有人說是九百座，但在小小的 羅馬 城中如此 高密 度的教堂數量已經變得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每次踏入一座教堂，被或殘破或依舊艷麗的繪畫震撼後，還是不可自拔的期待下一座，如此往複，好像整座 羅馬 城，都變成了一個博物館，而你只是從一個幽暗的展廳穿過光明的街道，移步到另一個幽暗的展廳。 ↑羅馬 ↑羅馬 ↑羅馬 所以，光明和黑暗並不是正義與邪惡的代名詞。陽光下，偉大的鬥獸場見證了一次又一次血淋淋的殺戮，所以今天走入鬥獸場，每一塊巨大的石頭都像一塊錚錚白骨。而那些依然在與時間抗爭的壁畫卻在相對黑暗的環境中得以保存，它們既是對於中世紀迂腐的反抗，也是對思想覺醒的探索。即使今天，我們並不瞭解其中大部分的聖經故事與西方神話傳說，也不影響我們把它當作藝術作品來欣賞。

我認為在 羅馬 最好的旅行方式，就是在老城區內跟著感覺從一間教堂到另一間教堂，幾乎每一間都不會讓人失望。走累了，還有最地道的意式咖啡等著你，濃郁直冽，難怪星巴克在 意大利 毫無市場。
↑羅馬 ↑羅馬 ↑羅馬 ［二］街頭藝術家二十八歲我第一次來到 羅馬 ，那種突然之間仿佛可以在歷史中穿梭的感覺讓我如痴如醉。第二次來 羅馬 已經三十八歲，十年時間，去了很多地方，開了很多眼界，但還是沒有一個地方像 羅馬 一樣，讓我覺得如一塊磁鐵一般，吸引我一定要再來一次，住上幾天，慢慢閑逛。

羅馬 吸引我的除了建築、繪畫、雕塑和古老的街道，還有這裡人的生活狀態。 ↑羅馬 ↑羅馬 ↑羅馬 我在二十歲前是個徹頭徹腦的好學生，用現在流行的說法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二十歲之後成了徹頭徹尾的好員工，換個說法就是個不招人待見的“工作狂”。生活狀態對我來說有百分之九十是和工作狀態重合的。當兩者發生衝突的時候，我會優先讓工作狀態霸占全身。

對於懶散的 意大利 人，我應該是嗤之以鼻的。但是，不知為什麼，又在心底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羡慕。這種感覺就好像在小時候，一個三好學生路過游戲廳，看到同班的“差勁生”一頭鑽進去，一面鄙視又一面好奇。 ↑羅馬 ↑羅馬 ↑羅馬
有一天，我從萬神殿右側的小街道向南走，僅僅一個拐彎的距離，耳膜就逃開了喧囂的人群。游客匆匆的來，匆匆的走，幾乎沿著同樣的路徑和軌跡，只為站在渾圓的穹頂下探頭仰望，略微停留數秒，發出同樣的驚嘆。但當我鑽進石塊鋪成的凹凸不平的小路時，周圍瞬間就安靜了，好像嘈雜聲還沒有學會轉彎。陽光打在石塊路面上，反射出光亮。漸漸的，我聽到了音樂的聲響，悠悠揚揚的飄蕩。

再向前走一兩百米是一個廣場，方尖碑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它早已褪去了對掠奪者的譴責，安安靜靜的聳立著，附耳傾聽。方尖碑下是傳來音樂的地方，兩個大鬍子男人正在忘情彈奏。 ↑羅馬 ↑羅馬 主角穿一件緊繃的白襯衫，袖口輓起，露出手腕上的配飾，兩條駝色背帶為襯衣增加了藝術氣息。下身是深淺棕色線條的方格褲子，這色彩與膚色、發色配合得剛剛好。他彈奏著一把電提琴，鏤空的琴體格外拉風。他的音樂比琴體更拉風，這得益於他配合得天衣無縫的動作，只見他隨著高低起伏的音樂左右晃動，彈到興奮時，還會甩動頭部，但不論如何搖晃，你都不會覺得誇張，只會感嘆午後的美好。這演奏、這環境、這陽光，相得益彰。

他的身前趴著一隻老狗，黝黑的毛色，溫順的聽著主人彈奏的樂章。也許這老狗才是演奏者不可或缺的聽眾和摯友。摯友在，心裡便覺得踏實，只管帶上太陽鏡，閉起眼睛，陶醉在音樂里。至於這裡是否可以演奏，是否會有無情的警察前來驅趕，是否有人會往身前敞開的琴盒內投入幾枚硬幣，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羅馬 ↑羅馬 ↑羅馬
我在鮮花廣場的餐廳點了一瓶Moretti啤酒，這是一款在 意大利 常見的本國啤酒，很多人叫它“老人頭”。可見它親民的品牌形象，就如同在 北京 的胡 同里 碰見了“二大爺”。坐在戶外，喝著啤酒，眼前的廣場上是一片露天集市。切芝士的、掛火腿的、擺水果的、包鮮花的……每個人都好像認真而專業，但仔細一看，又覺得隨意而懶散。沒辦法，這裡是 意大利 ， 意大利 人可以把工作變成生活狀態，但絕不會把生活變成工作狀態。

真讓人嫉妒。
↑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