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ast Summer of My Twenties-Lisbon-Portugal
聽人說起他們是如何地喜愛 裡斯本 ,於是第一站,便也搭乘 葡萄牙 航空來看這座懷舊之城。 裡斯本 機場離市區不遠,出門找地鐵,風一下子就將人包圍,兩邊的棕櫚樹隨風搖曳,好一派熱帶風光,所幸天氣絲毫沒有熱帶的意思,二十五度十分愜意。右轉進地鐵,操作機器買天票。當然買天票,單張天票6.9歐,包括所有市內交通和三座升降機,盤算著一次升降機就要四五歐,何況我還要坐兩次。
裡斯本 地鐵根據顏色劃分四條線,還分別有著圖形化的名字,藍色海鷗線,黃色嚮日葵線,綠色帆船線,以及紅色東方線,前面三個很形象,而第四個東方線的配圖其實是枚紅色指南針,嗯, 葡萄牙 航海家一直執著於往東方尋找 中國 來著,他們還有一個東方火車站,莫名想到東方快車謀殺案。去往旅館要乘紅線換綠線,走一個國旗配色。出站即是龐巴爾侯爵廣場,初來乍到,還不知廣場南面正對的是有名的自由大道,又一條奢侈名品商店街,這樣的林蔭大道在 歐洲 都市不稀罕,紛紛自封為當地的香榭麗舍大街。
走緩緩的坡道到旅館,前臺姑娘慢悠悠的給辦好入住,又拿出一張城市地圖,用筆在上邊圈圈畫畫,介紹一些熱門景點和她自己的心頭好,我邊聽邊暗暗得意,自覺攻略做的不錯。前臺還有位友好的扎辮子小哥,中間換了一次房,需要搬到隔壁樓,他也是熱情地跑前跑後,還讓我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拎起行李箱就上樓。
出門覓食,哎,說到覓食,出發前耳後突然鼓了一個囊腫,大夫明令禁止食用發物,至於林達筆下的炸小魚,澎湃的海鮮飯,想都不要想了。 我要了一份豬骨,又想活的健康點,外加了一盤草。早有耳聞 裡斯本 地勢陡峭,動輒幾百米的窄坡等著你去爬,我們稍稍走街串巷,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覺得什麼呀,不過如此嘛。當然,這種傲慢在後來得到了足夠的懲罰。
夏季 天長 ,吃罷晚飯不如去海邊看日落吧。天票在手,秉承能坐著就不走著的原則,一頭又鑽進地鐵。很快就到海邊,其實是河邊,流經西葡兩國的特茹河,在這裡匯入大西洋,它想它是海。入 海口 本身平淡無奇,海面上不時開過的船隻卻有意思,有神態自若的游輪,有孤帆,還有突然衝刺的汽艇。跟著它們的方向放眼看去,是橫跨水面的425大橋,和對面山上的大耶穌像。岸邊自然少不了演奏的藝人,不過被身邊的 非洲 小哥搶去了風頭,手機外放的流行歌簡直太洗腦,我們不自覺地也跟著哼哼。
等對面亮起點點星光,起身離岸去逛廣場。商業廣場正面對著入 海口 ,兩側都是熱鬧的露天酒吧,廣場中央立著國王何塞一世身騎戰馬的雕像,繞過雕像就看見 奧古斯塔 凱旋門。凱旋門通常是用來紀勝的,這座有點例外,是用來紀念1755年 裡斯本 大地震災後重建的,那場災難至今仍保持 歐洲 最大地震的記錄,帶給了這個城市太多傷痛。凱旋拱門上方裝飾著一些歷史人物的雕像,頂部是一位女神在為兩側的美德和天才加冕,視線往下移,兩個斜卧的人物象徵特茹河和杜羅河,想到了 羅馬 的四河噴泉,和當時無知的我。
邁過電車軌道往裡走,便是 奧古斯塔 大街,這樣的商業街要比自由大道接地氣得多,兩邊店鋪不外是紀念品店,甜食店和快消服裝店。靠海吃海,路邊餐館透過玻璃櫥窗給人展示著各色海鮮,各家更是不約而同地把餐桌轉移到了大路中央,整條街道於是成了人聲鼎沸的露天飯館,行人從兩側走過,有幾分流動的盛宴之意。交叉路口那裡聚了一些人,原來是西裝革履的路邊藝人,浩浩蕩盪的十幾個,什麼樣的樂器也都有,這般陣勢,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會兒他們沒在演奏,席地而坐在那裡喝啤酒聊閑天呢。櫥窗里也有蛋撻,不過最正宗的葡式蛋撻要留給明天的百年老店才行。
旅館早餐只供應到10點,限制了我的起床時間,倒是好事。餐廳不大,提供麵包片,非常迷你的火腿肉片和奶酪片,果汁咖啡,酸奶水果麥片,還有現攤的pancake。大堂正中擺一張木頭餐桌,占去了本餐廳的大部分空間,桌上放一些調料,有三大罐蘸醬,蔓越莓果醬,花生醬,還有一種甜絲絲的白醬。我們和一圈年輕人同坐,一邊聽他們用英語交談,一邊孜孜不倦地給自己加了很多回餐。
坐公交車去貝倫區,原則得以維護。過馬路時找不著人行橫道斑馬線,讓我很是納悶兒,後來發現他們只用左右兩條豎線划出人行區域,倒不失為一種節省油漆的好辦法。貝倫在 葡萄牙 語中是耶穌的誕生地 伯利恆 ,這裡冠以貝倫二字的地名不少,貝倫公園,貝倫塔,貝倫蛋撻。先去貝倫塔,塔不大,卻有近500年的歷史,遠溯大航海時代,探險家們從這裡出發,把它變成榮耀的起點。排隊登塔的游客很多,我是怕曬星人,還是算了。
沿海岸往前走,不遠就是發現者紀念碑,碑身整個是帆船模樣,船頭有一眾人物浮雕,立在最前面的是手持航帆模型的亨利王子,他本人就是航海愛好者,帶領子民探索未知之地,可見一個高大上的愛好有多麼重要,我決定暫時不要放棄去太空轉轉的夢想了。
過來紀念碑,又見面了,425大橋和大耶穌像。這倆景點有些令人啞然失笑了,前者是模仿 美國 的 金門 大橋,後者則和 巴西 的耶穌像是同款。大橋並非顧名思義地建於某年的四月二十五日,而是為了紀念推翻獨裁的丁香革命而更名,這橋正是出自 美國 金門 大橋同一家設計公司的手筆,想說您是不是有點兒偷懶了。大耶穌像誰先誰後我不確定,但心想 葡萄牙 畢竟是 巴西 的宗主國...這種宏大又帶有宗教意味的建築總讓我很震撼,雖然不信教,但我很尊敬他們,那些認定信徒們愚蠢的人,很難說自己就是聰明的。
海邊的景色已經看完,不好,想pee。因為辦了 裡斯本 的城市卡,博物館基本隨便進,於是每當收到nature's call,打開地圖搜索的不是公共廁所,而是附近的博物館,公廁收費的嘛。這次去的是 葡萄牙 國家考古博物館,我頂著大太陽,排到隊首才發現是買門票的隊,又折返去找入館的隊伍,省錢不易。一入場館,我目的很明確,解決完人生急事,想著不去參觀掉頭就走未免顯得俗氣,於是請保安叔叔教我存上包,向博物館內部走去。大廳正維修,只有兩側的展廳可以進,過很嚴格的安檢,進一間小屋,駐足觀看,是 羅馬 時期的戒指等物,當年強盛的 羅馬 帝國也是一路打到了伊比利亞。我終究俗氣,沒耐心一間間看,很快就出門去找貝倫蛋撻吃。
出來不見蛋撻店,眼前是一家教堂。教堂低調,未聞其名,左側接著的是著名的熱羅 尼姆 修道院,這個我至今還沒把名字念利索的修道院,當年卻創造了一個奇跡,在大地震中意外保護了在此祈禱的全體王室。修道院通體白色,塔尖聳起,有哥特式的風格,入口頂端滿覆精細雕飾,因為色調沉穩,倒也平衡了這種精雕細琢可能產生的輕浮之感。修道院和教堂進哪一個呢,當然是不用排隊還免費的後者。
教堂出門,往前過一條馬路就到了百年名店--貝倫蛋撻。這店不用仔細甄別,看門口的長隊就知道了,還好店員麻利,很快輪到我們。闊氣地一下點了六個蛋撻,因為說要外帶,還給了包裝盒和手提袋。忍不住好奇,想進大堂看看,往裡走,竟然有座,馬上兩個箭步過去,霸座堂食。由於不講究吃喝,這類美食描寫向來不是我的拿手好戲,但是味道好到什麼地步呢,這一盒六個還沒吃完,就又起身排隊再去買來六個,揚言這麼好吃的東西要一吃就吃個夠。當然我未能吃夠,寫到這裡,忍不住拿起手邊味多美的老婆餅解解饞。想我以前吃蛋撻受不了蛋腥味兒,能吃半個就不錯了。貝倫蛋撻據說用的還是當年修道院里的原版配方比例,甜度和酥脆都恰到好處,後來風靡 澳門 的葡式蛋撻則是由 英國 人改良的,咱也沒吃過,咱也不評價。
一通吃吃喝喝,出來又要找博物館,就去前臺極力推薦的MAAT好了。倆人只有一張城市卡,所以我們也總是很不地道的打游擊,你先去完我再去。只要入館不刷卡,一般不會出什麼幺蛾子,這家也是,只出示登記便可。只是 歐洲 的博物館喜歡問人一個問題,你從哪來。 亞洲 面孔本就不多,前腳剛進一個Chinese,我總得變個花樣吧,遂靈機一動,說來自Japan,不想話音剛落,檢票員便起了興緻,說真巧啊剛進去一家三口 日本 人,又說她明年也打算去 日本 玩,我臉上笑嘻嘻,心想天哪她該不會要跟我飆日語吧,我可是只會講 阿裡 嘎多蘇密嘛什的那種人啊。還好我只點頭不說話,人家以為我有英語障礙,總算有驚無險。發現 葡萄牙 人很喜歡這種small talk,之前在商店買水也是,我刷卡簽字,店主端著小票神采飛揚的朝我嘰里呱啦,我嚇了一跳,趕緊問是哪裡簽的不對嗎,他於是哈哈大笑起來,化解我的一臉窘迫。
搭電車回老城,打算在阿爾法瑪區小酌。下來步行,發現街邊酒吧都關門,這邊飯點比較晚,晚餐一般都要七點後才開始。爬坡往中心地區走,倒是有不少小店開著在招攬顧客,不愛曬太陽,又想坐外邊,於是挑了一家街角的酒館,點兩杯啤酒和一碟炸小魚,好吧,這便是信誓旦旦不要吃發物的我。啤酒我嘗不出好壞,但小魚是真的好吃,服務員小哥也非常可愛,跑過來好幾次告訴我們這是好魚,一定要全部吃光,還非得看我把魚頭也嚼了才罷休。我們的小桌在一條陡坡的末端,兩邊是高大老舊的民居,抬頭不見太陽,只能看到一角湛藍的天空。小風吹著,小魚吃著,被誇地方選的好。
裡斯本 的地形丘陵起伏,因為建在七座山坡之上,所以又叫七丘之城。這稱呼聽著好熟悉, 羅馬 和 布拉格 不也都因地勢起伏而號稱七丘之城嗎,不過,就陡峭程度這點來講,三城之中,我還是要把冠軍授予 裡斯本 。進了阿爾法瑪區,隨便一條街就得登高,陡坡環繞的山道,高且窄,陡且滑,不禁為身旁的樓房和電車捏把汗,生怕他們滑下去。一圈一圈往上爬,為的是找一處觀景台看日落日落,沿著超陡的街走了幾百米,曲曲拐拐,特別有味道,每一個轉彎,都是一幅小小的,很入畫的景緻。到達觀景台,拼花的瓷磚鋪滿迴廊,人們在廊中散坐,當中有位吉他和嗓音都超棒的藝人在演奏,花影搖晃,藤條低垂,抬眼是無邊的大海,低頭是錯落的紅瓦,讓人頓覺世界璀璨,生活美好。別看 裡斯本 破破爛爛的,好多人可是將它列為最喜歡的城市,還是班長同學總結的到位, 裡斯本 就是這種看上去又窮又美好的地方。
這一路爬上爬下,也到了飯點。尋覓餐廳的路上,剛好經過 裡斯本 主教堂,教堂拱門上方是一面玫瑰花窗,整個造型乍看上去很像 巴黎 聖母院。恰好這日是周天,進去看看,正在做禮拜。身為景點而沒有淪為景點,仍然盡職地為人們提供精神庇佑,是它值得贊賞的地方。晚飯找了一家當地特色,下午剛吃了魚有點心虛,於是點了時蔬炒飯,搭配一杯咖啡,這邊的咖啡都很小杯,我早有心理準備,還是想嘗試下,服務員也很貼心,下單之前還跟我反覆確認是那種很tiny的款。坐在路邊坡上吃飯,隔街來了一對青年,男青年突然一聲高歌,嗓音驚為天人,我怔怔的看著他倆,難道這就是國粹法朵?
飯後在老城的小巷裡轉圈,沒有目標,也不知方向,只是因為這裡的氣氛和環境都很舒服。這樣的地方,實在不捨得轉一圈就下去,爬上觀景台,看海天一線變成粉紫色,繼續往上爬,看到頗負盛名的聖喬治城堡。這座城堡沒有王子公主的童話感,高大森嚴,守著一座城池,讓人一不留神像是踏進了權力的游戲。
裡斯本 西去三十公里,有小城 辛特拉 , 辛特拉 雖小,卻因擁有 歐洲 大陸最西端的羅卡角而吸引來往的游客,在那裡,我們見到了三天來最多的 中國 人。天涯海角的稱號太過誘人,為為了方便游客, 裡斯本 鐵路專門出售一種 辛特拉 套票,16歐,從羅 西歐 火車站出發,向西向南,先後經過 辛特拉 -羅卡角- 卡斯凱什 ,走一條大西洋環線。火車空間略顯狹窄,四人兩兩相對地坐著,雙腿動彈不得,過道里也稀稀疏疏站了一些人,所幸窗外景色夠好,一時促狹算不得什麼。
出站無縫銜接,坐上了去羅卡角的公車。又是盤繞的山道,老司機開車很猛,顛顛簸簸,一會兒見海,一會兒見山,還見到了騎馬巡邏的兩位警察,一秒出戲,哈。下車步行,風很大,從大西洋吹過來,噎得人幾乎透不過氣,耳邊嗚嗚直響,頭頂的帽子也三番五次要離我而去。大風擋不住我的腳步,讓我留步的,是那座朴素的十字架紀念碑。紀念碑面向大西洋,碑文開頭便自報家門CABO DA ROCA,roca很好猜,岩石rock, cabo也不難,海角cape,向下依次刻著“陸止於此,海始於斯”(坦白說我就是被這句話吸引來),“ 歐洲 大陸最西端”, 辛特拉 市政廳,緯度經度和高度。繼續西進,到了懸崖,抬眼看,海水那個藍!遠處海天相接,霧茫茫的,忽然很想問一句,Where is the west of Westeros? 風實在是大,沿懸崖左右各走了一段,找到一處向陽避風的岩石坐下,我們在那裡坐著,默默地坐了很久。
返程依然公交,這裡只跑兩輛車,分別到 辛特拉 和 卡斯凱什 ,站牌不給路線圖,只能靠出發時間判斷終點。我一番研究,十分確定,眼前這輛就是開往 辛特拉 ,放心地上車睡了一路。睡眼朦朧的下車,打開定位,嚇,已經到了 辛特拉 三十公里開外的 卡斯凱什 了。一時還不知往哪裡去,肚子先餓了,好想吃份大肉多的烤爸爸。先找到一家,可惜未營業,又找了一家,也關門。在海邊像幽魂一樣晃了半晌以後,我們決定去內城。海風吹過的小城,潔凈如洗,城裡不缺舒服的角落,慢慢地散步,轉角遇到花,再一個轉角,竟然有家烤爸爸。就這樣,坐在卡市的鎮中心,吃到了最好吃的烤雞翅。
步行街上的人全朝一個方向走,好事者的我們也跟過去看,原來前方是火車站。找好站台,刷票上車,這一路有大西洋相伴,我舉著手機拍拍拍,大呼還不過癮,幾度生出賴著不走的念頭。念頭被嘲笑,到站下車,出來就朝著陡坡方向走,不多久又進了阿爾法瑪區。這回是條主街,同樣的坡度,寬闊敞亮了不少,也不拐彎,悶頭往上爬就是,這樣一直爬到了聖胡斯塔升降機腳下。 裡斯本 三大升降機中,它是唯一垂直的,內心os,升降機本應垂直吧。由於設計者是 法國 埃菲爾的學生,它它自己也帶著埃菲爾鐵塔痕跡, 比如 鋼鐵結構, 比如 生殖崇拜。正是傍晚看夕陽的時候,排隊登高的人不少,我沒有加入,覺得即使錯過也沒什麼可惜的。倒是沒有錯過,下個路口便搭上了吱嘎吱嘎的榮耀升降機,在老城的黃昏,做一個復古的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