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力馬扎羅山下的野孩子
赤道留住雪花,與其說是浪漫,不如說是放肆,對錯與否,終歸甚難。 乞力馬扎羅 的雪與冰川,便仗著高大,在火山之上,陽光之下,綿延不絕。人們常常感慨, 乞力馬扎羅 的冰川即將消失殆盡,如何可惜,如何罪過,卻不懂得見證奇跡,欣賞美好。即使這赤道上的冰川即將消亡又如何,它屹立於此地難道是為了保全自己嗎? 然而,卻有人屹立於此以求自保。上山六天的吃喝,以及帳篷、睡袋,衣物這些我們不願意親自背的東西,全是靠挑夫背上山的。他們穿著單薄的衣物,攜帶極其簡單的個人用品,以便能多背負一些行李。我們每天清晨帶著自己願意帶的東西出發,他們留下來收拾,等到了當晚的宿營地,他們又打好了帳篷、茶室和廁所。 看著一天只拿八美元,卻用頭扛著我的行李的挑夫門,我很難不懷疑自己和奴隸主有什麼區別。然而,思來想去,因為我們的到來,他們的辛勤工作才得到了瞭解、認可和回報。當嚮導和我們大談 北歐 女孩比 英國 女孩好撩的時候,我絲毫不懷疑,勞動力的價格不是全部,低價勞動本身並不邪惡。要說奴役,大概從我的花費里抽成過半的國家公園更像是在奴役他們服務洋人吧? 說到洋人,我不知道這比主峰更壯麗的地方是否真有那風幹了的豹子。一隻豹子跑到寸草不生的火山岩,多半是講不通的,一個作家來到 非洲 探險,卻在登山路線之外看到了這隻豹子,就更講不通了。 倒不是因為文學才可以加工。有的人虛構一些事情,有的人相信它們,中間其實並沒有太多道理。那隻豹子覺得這裡好玩,上去了下不來,不合邏輯,卻也沒什麼不對。是隨心所欲和放任自流讓我們擁有了那麼多傳奇——我們當然不用“肩負創造傳奇的責任”,卻也不必退避三舍啊。野一點,少些理性,多點際遇,又有什麼不好? 就 比如 , 乞力馬扎羅 的傳統是半夜出發,日出前沖頂,上午回營。掰腳趾頭算一算也清楚,大風,低溫,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山路,抬頭不見頂卻又沒有回頭路的恐懼,哪個不讓人打退堂鼓?白天的 乞力馬扎羅 分明如此美好,卻偏要冒著屍首都找不見的風險晚上登頂, 非洲 大兄弟真的是因傻致貧? 晚上是真的冷。前後寥寥幾束燈光,仿佛在提醒瘋狂的人不止一個,但轉眼間它們又被黑暗吞噬,仿佛整個山上只有我一人。我在半路手腳不能自已時,也不是不害怕。最終沒有放棄,也不是因為恐懼沒有吞噬勇氣和征服欲。我只是把自己想象成那隻豹子,不知怎麼的就來到這裡,跨出地圖,跟天對賭。 在距離封頂幾步之遙的地方,身旁突然灑滿了絕美的赤紅。我不由得信手拍下 乞力馬扎羅 之顛的日月同輝。 頃刻間,那溫暖的陽光,就像剛摘的鮮艷草莓。 真捨不得吃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