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納達主教座堂+皇家禮拜堂：女王的棋局

從15世紀末開始，發明於 印度 盛行於 歐洲 的國際象棋有了新的規則：王后成為棋盤上最強大的棋子，只要路徑敞開她可以向任意方向長驅直入。這一改變源於強大的 卡斯 蒂利亞女王 伊莎貝拉 ，而她在征伐一生的棋局落幕之後，也長眠在 格拉納達 -見證了她那些影響後世數百年曆史瞬間的石榴城。 ↑格拉納達主教座堂 順著 格拉納達 阿爾巴辛區的小路游走到始建於1523年的主教座堂，如果我們當時知道這座教堂在181年以後的1704年才竣工，就不會為聖家堂跨越百年的超長工期而驚訝。從 卡洛 斯一世開始，主教堂的建造完整跨越了 西班牙 哈布斯堡王朝歷經六任國王，終於在波旁王朝費利佩五世時期完成，設計風格的變遷也彙集了哥特、巴 洛克 和文藝復興的審美遺風。 ↑格拉納達主教座堂 主教堂旁邊的小門就是作為雙王陵墓的皇家禮拜堂，從 伊莎貝拉 女王去世後的1504年開始建造直到費 迪南 國王去世前的1516年。 ↑皇家禮拜堂 王族的遺骸並沒有在禮拜堂中的石棺里，地下室里略顯簡陋的五口棺材中，是改變 西班牙 甚至 歐洲 命運的女王 伊莎貝拉 、費 迪南 國王，他們的女兒“瘋女胡安娜”、 羅馬 皇帝馬克西米利安的兒子，不讓全家安心的女婿緋力一世以及長孫達 拉巴斯 。因為嚴禁參觀者入內拍照，在幾年後竟幾乎回憶不起那時看到的場景，對聯手締造 西班牙 黃金時代雙王陵墓毫無印象。如果當時瞭解女王傳奇的身世、輝煌的功績，再想到她生前爾虞我詐的人生、後世荒誕凄涼的家事，一定會在唏噓感慨之後不能忘懷。 ↑皇家禮拜堂 在奧斯曼 土耳其 的 蘇丹 默罕穆德二世征服君士坦丁堡兩年前的1451年， 伊莎貝拉 出生在 西班牙 國王胡安二世的宮殿。她只是國王第二任妻子的女兒，由於第一任妻子已經生出了王位繼承人恩里克四世， 伊莎貝拉 的出生幾乎沒有引起多少人的關註，也包括國王本人。有意思的是 西班牙 和 葡萄牙 所在的 伊比利亞半島 有用祖輩名字給孩子取名的習慣，胡安二世來自於 葡萄牙 的第二任妻子就叫 伊莎貝拉 ，她的媽媽也叫 伊莎貝拉 ，公主的名字是為了紀念外祖母，而那個將來迎娶公主的 阿拉貢 王子費 迪南 的父親也叫胡安二世。她同父異母的哥哥恩里克四世，她的丈夫費 迪南 二世和滅亡東 羅馬 帝國的 土耳其 蘇丹 默罕默德二世，影響 伊莎貝拉 女王一生命運的三個男人就已經在她出生時全部出場。 恩里克在胡安二世駕崩後繼承了 卡斯 蒂利亞的王位，但由於治國能力的缺失和反覆被質疑的生育能力，他被稱作“無能者恩里克”。恩里克的第一任妻子是 阿拉貢 國王胡安二世的女兒布蘭卡，正是 伊莎貝拉 未來丈夫費 迪南 的姐姐。他將自己的無能責怪於布蘭卡並離婚送她回了娘家，而第二任妻子胡安娜則風流成性令人質疑他們的女兒胡安娜是否是恩里克的親生骨肉和合法繼承人。恩里克在執政與後繼無人的焦躁中給予 伊莎貝拉 和弟弟阿方索的就是喜怒無常的情緒 和政 治聯姻的擺佈。恩里克首先安排了 伊莎貝拉 嫁給 阿拉貢 的王子費 迪南 ，阿方索迎娶 阿拉貢 的公主胡安娜。而幾年後恩里克連續幾次為了拉攏盟友將妹妹作為政治棋子改配不同國家的王族貴胄，卻姻緣不到均未成行。 伊莎貝拉 最終決心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不但偽造了教皇的許可與費 迪南 私下成婚，還在一系列的宮廷政變中迫使恩里克將自己立為王儲。可能正是哥哥恩里克的冷漠與反覆無常教會了 伊莎貝拉 低調隱忍的堅韌個性和伺機而動一擊致命的鐵碗雄心。 莎 貝拉 開始周旋於教皇和王公貴族的權力博弈之中，也在費 迪南 的拈花惹草中看清了婚姻的無奈，在成為擁有超凡遠見和戰略決心的女王之前，她首先讓自己成為了一個完全獨立、擁有主見的新女性。 伊莎貝拉 23歲時，恩里克國王病逝，皇室葬禮幾個小時後她便閃電般宣佈登基為 卡斯 蒂利亞的新國王，顯然她已經為此準備了太久。她以劍指天，成為第一個用男人的方式宣誓王權與正義的女性。這一過程中最不同尋常的是女王從策划到完成登基都沒有告知丈夫費 迪南 ，此刻起她不再是依附於任何男性的公主或王后，她自己就是主宰命運的女王。費 迪南 在 伊莎貝拉 獨立執政兩周後才得知這一消息，但隨後女王堅定的姿態讓他清楚地意識到，在她的王國里自己只是女王的丈夫。後來費 迪南 才發現，早在結婚時自己興奮而倉促地簽署了一份婚前協議，而在協議里早就註明瞭他將是女王的配偶，而不是國王。而 伊莎貝拉 為了向世人展示夫妻的團結擬定了一句箴言：Monta tanto,tanto manta 意為兩人完全平等。與其說這是向世人展示婚姻穩固，不如說這是女性作為獨立個體的第一個平權宣言。 隨後她大膽改革了御前議事會，一改恩里克當政時貴族把持朝政的局面，讓律師和社會精英參與管理建立了職業的官僚體系。費 迪南 也繼承了 阿拉貢 的王位，最令人不解的歷史疑雲，這一對夫妻都不曾是自己王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但先於他們有繼承權的兄弟姐妹們都離奇地死去，阻擋他們的障礙被一個個順利清除。這些公主王子可能成為了雙王在角逐王位中的陪練老師，使這對年輕的夫妻迅速成熟老練，稱王時 伊莎貝拉 二十三歲，費 迪南 二十二歲。隨後兩位君主更是攜手創造了更光輝的偉業，面對出生前就橫掃基督教世界的伊斯蘭王國，他們在1492年終於攻剋 格拉納達 完成了先輩八百年來的 光復 夙願，徹底將伊斯蘭世界趕出了 歐洲 。 西班牙 有多麼在意這對兒締造黃金時代的雙王，從他們出現在貨幣和大街小巷的頻率可見一斑。 育有四女一子，也都是這對夫妻政治聯姻的籌碼。長女繼承了母親的名字 伊莎貝拉 ，女王將她嫁給了 葡萄牙 國王曼努埃爾一世。 長子 胡安要迎娶神聖 羅馬 帝國皇帝馬克西米利安的女兒瑪格麗特，三女胡安娜嫁給馬克西米利安的兒子 奧地利 大公緋力一世，四女 瑪利亞 在大姐過世後嫁給了姐夫曼努埃爾，幺女 凱瑟琳 則被嫁給了顛覆 英國 歷史的亨利八世，也正是他們的婚姻引出了兩位傳奇女王血腥瑪麗和伊麗莎白。如此完美的佈局卻未能另英明的君主如願以償。王子胡安早逝，大女兒 伊莎貝拉 在生下男嬰後過世，而這位有可能同時繼承 西班牙 和 葡萄牙 王位的男嬰也隨後夭折。雙王傾其一生建造的 西班牙 王國留給了“瘋女胡安娜”，其痛苦的一生結束後也開啟了對哈布斯堡王朝後續幾百年的詛咒。 當塵歸塵土歸土之後，雙王和他們的瘋癲女兒冷漠女婿一同躺在墳墓中時，不知道他們會如何回憶和認定自己的一生，這讓我想起了 羅馬 皇帝奧古斯都和女兒茱莉亞的一段對話，他非常驕傲於自己接手的 羅馬 是用土造的，自己留下的 羅馬 是用 大理 石建成的。茱莉亞問父親，這一切都值得嗎？這個你所拯救和建設的 羅馬 ，值得你付出這一切嗎？這是靈魂之問，你值不值得，做了這麼多爾虞我詐，這麼多戰略，殺了這麼多的人，值不值得？奧古斯都盯著她看了很長時間回答道：我必須相信這都值得，我們都必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