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羅那 哥倫布紀念塔：遠方的黃金國

順著蘭布拉大道面朝大海的方向，佇立著 哥倫布 的銅像紀念塔，這是 西班牙 唯一一座不指向美洲大陸的 哥倫布 雕像，這是他第一次遠航歸來的地方。為外國人樹立雕像紀念對於任何一個民族來說都應該是個比較少見的事，除非這個人的貢獻實在太大，大到改變了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命運。我們高舉著 德國 的馬克思畫像， 西班牙 人仰視著 熱那亞 的 哥倫布 。
於 西班牙 ，他是成就日不落帝國的功臣，幫助 伊莎貝拉 女王實現霸業雄心拉開了黃金時代的序幕；於美洲新大陸的土著居民，他是來自地獄的信使敲響喪鐘，靜謐的生活和古老的文明從此毀滅；於現代世界，我們爭論的全球化早在他開啟的大航海時代就已開始，以後幾百年中人們無一例外被槍炮、病菌和貿易所塑造所改變。於 哥倫布 自己，苦苦追尋的夙願終於得償，以百折不撓的執念剋服重重困難，漂洋過海去發現一個新世界，就像唐僧長途跋涉西域取經一樣，發現的何嘗不是人性，尋找的何嘗不是自己。 ↑哥倫布紀念塔 1435年， 哥倫布 出生在 意大利 熱那亞 ，貧困的童年顛沛流離，儘管他的兒子費爾南多不願坦誠父親早年的卑微，但也許正是這種社會底層的掙扎讓 哥倫布 有篤定的目標要出人頭地。1470年他奔赴 葡萄牙 尋找發家的機會，富有眼光的亨利親王熱衷於在海上發起遠征促進貿易，這讓心懷夢想的 哥倫布 看到了希望。在 裡斯本 他娶了 葡萄牙 航海家的女兒，他的岳父正是亨利王子麾下的受益者，占領聖港島而成為新殖民地的總督。雖然結婚時女方家已經窮困潦倒，但 哥倫布 卻繼承了岳父畢生的航海資料，也許還有一個可以真實看到的榜樣。

1474年，一個新的構想反覆被年近40歲的 哥倫布 腦中浮現，從海上一路向西通往 印度 。此後多年，航海象限儀的改進，以及馬可波羅關於神秘東方的故事，讓他鼓足勇氣向國王提出通往 印度 新航線的方案。約翰二世也正期望繼續通過航海事業繼承亨利親王開創的強國事業，但 哥倫布 的方案卻遭到了主教和議事會的反對。迂腐的大臣們偷偷拿著 哥倫布 的詳細計劃派人暗地裡出發去嘗試搶奪先機，當皇家的船員在海上遭遇風浪便喪失了勇氣打道回府，也少不了去嘲諷 哥倫布 的計劃異想天開，否則如何證明不是自己的無知與怯懦。即便約翰國王再想重新談判，憤怒的 哥倫布 拒絕了所有的提議，決心離開一個對他不信任的國家。這樣的情景在當今的商業、職場中也常常反覆上演，一項偉大的事業，一個正確的方向，一份詳細的計劃，在錯誤的人手中不但不可能實現，還會被徹底否定和貶損。因為他們從心底裡不相信，這是其他瘋子心中的夢想，不願意傾盡全力去做是因為他們早已斷定這樣做會失敗，去做的過程只是去驗證別人的愚蠢，最終還要再奉上優越者的揶揄。這是在時常讓人感到的失落的人生中，一些喜悅的由來，而真正的強者繼續去實現就是最好的回擊。
↑奧林匹克港 1485年， 哥倫布 開始在 西班牙 朝廷銷售自己的計劃，費 迪南 和 伊莎貝拉 的聯姻讓 阿拉貢 和 卡斯 蒂利亞聯合成為真正意義的 西班牙 ，更加強大的王國和更大的王權野心給了 哥倫布 實現夢想的機會。儘管幫助國王分析判斷的 薩拉曼卡 委員會不斷質疑方案的合理性，討論期間費 迪南 和 伊莎貝拉 還要征戰與攻剋 格拉納達 的摩爾人實現更大的戰略目標，計劃一拖再拖。但上帝沒有辜負這個執拗的 熱那亞 人，他在1492年目睹了 格拉納達 最後一位摩爾國王布阿卜迪勒走出阿爾罕布拉宮，交出亡國的鑰匙向國王和女王投降。在王國本土的勝利將 西班牙 推向輝煌頂峰的時刻，女王准許並用自己王國的錢支持了 哥倫布 的遠航。此時，距離 哥倫布 第一次提出大航海的構想已經過去18年，那個在朝廷上意氣風發地與 葡萄牙 、 西班牙 權臣雄辯的壯年已經57歲。也許每個人都曾心 懷遠 大志向，但最終時間會回答和給予一切。放棄總有很多原因和理由，而貧困、忽視、嘲諷、凌辱和失望哪一樣是 哥倫布 沒有體驗過的呢。有意思的是，他在面對嘲諷激昂慷慨地講述自己的偉大計劃時，他覺得始終被烈火點燃著，認為自己就是天國選中來實現崇高目標的代理人。可見悲觀是一種情緒，而樂觀是一種思路。
↑奧林匹克港 1492年，跟隨 哥倫布 踏上遠航的是一群東拼西湊的水手，甚至是被國王的法令強迫而來，他們覺得這就是一次荒謬且充滿危險的不歸徵程。孤獨前行中的狂風巨浪時常會讓水手們開始幻想亞特蘭蒂斯被大海吞沒的傳說，開始恐懼上天的懲罰，開始質疑那承諾中的大陸和獎金，他們甚至想把 哥倫布 扔進大海嘩變逃亡。實際上只用了兩個多月，船隊就抵達了當地印第安人所稱的瓜納哈尼島， 哥倫布 將其命名為 聖薩爾瓦多 ，這一天 哥倫布 用了18年。船員們的態度也隨即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他們歡呼自己的成就，就在以為終將葬身大海的時候反而成了命運的寵兒。他們擁抱 哥倫布 ，親吻他的手，那些曾經最頑劣不化的鬧事者成了最忠誠和熱情的擁躉，那些曾經蔑視質疑他的人蜷縮在他腳下乞求原諒、許諾忠誠，懇請恩寵。雖然我相信年近六旬的 哥倫布 不是此刻才理解洞察人性，但面對此情此景，內心也會無比翻騰充滿感慨，他是怎樣的心懷崇高理想，帶領著一群烏合之眾去尋找他的遠方。正如北島所說，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奧林匹克港 哥倫布 除了痴迷於追逐黃金的地理大發現，另一種觸動他內心的發現也許來自於生活在那片處女地的人。這些赤身裸體處在“蠻荒”時代的原住民熱情而淳樸，除了實現基本的溫飽之後再無奢求，閃亮的黃金只不過是上天恩賜的裝飾。他們的心中還沒有你我之別的私欲，潘多拉的盒子尚未打開，他們視天地萬物為共有的家園，可以在林間快樂地奔跑，無憂無慮地享受和煦海風和燦爛的驕陽。這個世界的荒謬在於，原住民看到駕船而來的人仿佛來自天堂，這些人以及後代子孫的作為卻將他們拉向地獄；從 歐洲 遠航至此的文明人看到了原始的無知落後，但他們以及他們的後代終生追求的人生目標也無非就是像這些原始人一樣，擁有簡單而根植於心的快樂。

歡迎關註我的微信公眾號：千萬與無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