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古巴漫游

【23歲穿越 拉丁美洲 大陸的切·格瓦拉】

1956年，他加入了 卡斯 特羅的革命部隊。才華橫溢的他迅速成為了領袖之一，併在三年後贏得了 古巴 革命的勝利。但他只享受了很短時間的勝利果實，便告別了 古巴 ，前往 非洲 繼續領導革命，最終在死在了那裡。

周恩來對他評價不高，說他“盲動主義”——自己國家還沒搞好就忙著輸出革命經驗。這話其實挺有道理，歐 美國 家之所以敵視社會主義國家，根本原因就是他們不僅自己鬧革命，還非要煽動別的國家鬧革命。 【也許是全世界最具辨識度的一張肖像照，由攝影師 Alberto Diaz Gutiérrez 抓拍於1960年】

他表達過革命勝利後的迷惑——他對蘇聯模式感到不解和失望，對社會主義的前途感到憂慮，他發現不少曾經的革命者如今坐寬敞的公寓樓的沙發里，坐在豪華的汽車裡，坐在漂亮的女秘書的懷抱，他們喪失了往日的銳氣。所以，他選擇離開，選擇繼續戰鬥。

在告別 卡斯 特羅的辭職信上這麼寫道：

“世界的另外一些地方需要我去獻出我微薄的力量。由於你擔負著 古巴 領導的重任，我可以去做你不能去做的工作。我們分別的時候到了。我此刻的心情悲欣交加。在這裡，我留下了我作為一個創業者的最美好的希望，留下了我最親愛的人，留下了把我當作兒子看待的人民——這使我內心深感痛苦。我將把這些東西帶到新的戰場上去，即你灌輸給我的信念——人民革命精神，我將去履行我最神聖的天職：哪裡有帝國主義，就在哪裡同它鬥爭。這一切足以鼓舞人心，足以治愈任何創傷。”

據槍斃切·格瓦拉的士兵回憶，當格瓦拉的雙腿被擊傷後，他痛苦地直起身來，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就像他在23歲的日記中寫到的那樣：

“站著死去，勝過跪著活著。”

有些人認為切·格瓦拉並非100%自願離開，而是因為與 卡斯 特羅的分歧被迫遠走。 有關 卡斯 特羅的爭議也從未停止。支持者崇拜他——首先他頗有感染力的演講風格令他光彩照人，他一輩子堅守清貧（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始終堅持著革命理想。他反對個人崇拜，譏諷毛澤東享受被描述成紅太陽的滑稽。

但他的反對者翻出無法忽視的事實——首先，他是個終身霸占著權力的極權主義者，死後甚至傳位給他的弟弟。其次， 古巴 國內貧困的現狀與大量的外逃民眾證明瞭他的統治的失敗，對他是個傑出領袖的贊美完全站不住腳。



一次騷擾回到酒店還有點早。我在中央公園旁邊的酒吧坐下，準備看一會兒車來人往。

莫吉托在 古巴 的感覺，有點像在國內的奶茶，時不時就讓人有再來一杯的衝動——尤其 哈瓦那 悶熱、慵懶的天氣，很給你微醺的需求——這座城市在鬆弛、迷離的眼中無疑風情萬種很多。

酒吧有一隻小樂隊在唱歌。我找了一張小桌子。興許是太忙了吧，服務生在我身邊跑上跑下好幾次，忙著招呼別的桌，也沒有看見我。我左右兩張桌子各坐著一位女性，桌上都沒有飲料。一位支著下巴，凝神遠望，好像在等誰；另一位穿得明艷動人。 終於我的莫吉托上來了。冰塊融化得恰恰好，薄荷沁人心脾。每一家的莫吉托都有不同，有的清冽，有些甜蜜，有的則更裝腔作勢。眼前這一杯顯得手忙腳亂，倒也很爽口。

我狠狠抿了幾口。這時，感覺有人拍拍我。我向左望去，那位坐在我側後（我面朝樂隊的方向），穿著明黃色連衣裙的女性似乎正在對我說話。這是一位黑人女性，大概不到30歲，寬寬的鼻孔，泛白的嘴唇帶著一些生澀的神氣。

“現在，幾點？”她將目光移到我的手錶上。

可是她明明戴著表啊！我告訴了她時間，但臉上露出的困惑的神色或許被她察覺到了，以至她有點緊張起來，連說了兩聲“okay”，繼而眼神往遠處移去。

我繼續聽樂隊的演唱。大約只過了一分鐘，她再次碰了碰我，問我哪兒來，待多久，喜歡不喜歡 哈瓦那 ，林林種種。她英語聽得我很費力，於是我儘量簡單地回答。

末了，我問了她一句是不是等朋友。她神色慌張的臉孔瞬間千嬌百媚，笑盈盈地回答我“謝謝。”

我被嚇了一跳，猜她多半聽錯成什麼了。然而，非要解釋清楚，實在太煞風景（況且她未必聽得明白），還是趁早離開。

於是我勉強應了一聲，轉身繼續故作鎮定地欣賞樂隊，同時掏出錢包准備結賬。

哪知這時候，又被她碰了碰手臂。我回過頭，她一臉嬌嗔地問我：“你覺得我不美麗嗎？”

“美麗……你很美麗……”我慌忙掏出錢包，用杯子壓上5美元。

“你不喜歡我嗎？”

“呃……對不起，我有事要回酒店了……”

“你的酒店在哪裡？”她追問我。

“對不起！對不起！”我驚慌失措地站起身——當時我的模樣一定是蠢極了——一邊朝服務生招生並指指桌面，一邊頭也不回地離開。我怕看見她最後的表情，無論是慍怒還是失望。

走過馬路後，我才敢回頭望一眼。她和另一位女子仍舊坐在原先的兩張桌子，她好像在看手機，而另一位女子則仍像在等待什麼人。夕陽穿過窗欞照進室內，用一條斜線將整個空間切割為明暗兩塊。 【中央公園門口的老爺車】

總的來說， 古巴 人是好看的——可能飲食熱量不高，大部分女孩子身材苗條。雖然有一部分典型的 非洲 黑人面孔，也就是寬闊的鼻翼和腮幫子，但大部分當地人的臉瘦瘦的，眼睛深邃、睫毛又密又長、嘴唇性感、鼻翼很窄、鼻梁翹翹的——凡是漂亮的臉龐，多多少少繼承了 南歐 人直直的小鼻子和窄窄的臉型，其他來自 非洲 或土著的血混上一些，給這個國家添上了意想不到的風情。

事實上， 古巴 64%的人口為白人，27%為黑白混血，9%為黑人。為什麼我們覺得 古巴 的黑人比例很高？那是因為黑白混血往往在膚色上比較暗、發質更卷曲，但五官會更接近白人——奧 巴馬 就長著一張標準的黑白混血臉。

密歇根大學 古巴 經濟研究協會的 Charles Trumbull 詳細分析了 古巴 的性產業。這是一篇嚴肅但哀傷的論文。論文指出，性產業在1959年的革命前極為興盛—— 哈瓦那 擁有全球規模最大的夜總會。但 卡斯 特羅將之與黑幫、賭博、走私一掃而空。女性因為獲得了與男性一樣的受教育和工作機會，從而基本擺脫了性產業。

然而30年後，隨著蘇聯解體與 古巴 經濟改革失敗，政府不得不重 新興 起的性產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天 古巴 性產業的消費主力是歐美游客。 【 哈瓦那 街頭的紀念品中，很多是 古巴 女性的畫像——根據調查，黑人或黑白混血女性受到最高的歡迎】

令人傷感的是，絕大多數從事性服務的 古巴 女性都接受過較好的教育，擁有不錯的工作——一位被採訪者的 英國 游客說，他的服務者是一位建築師，“你能想到嗎？建築師！這位游客興奮地喊道。”這是因為，正常的工資無法養活他們，無論男女，都需要尋找第二份工作。很多女性為了家庭需要，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在作者的採訪中，沒有任何一位女性表達說她們受到了脅迫，所有人都是自願的。

教育或社會體制無法根除性產業；性產業的根源是貧窮。

採訪中，兩位在醫學院學習護理的女孩子說，每月只需服務一次，收入就是護士月薪的兩倍。“這樣，我們可以去高檔餐廳吃飯，可以買新衣服。”有幾位採訪者說：她們並沒有從事性服務。

“我們是他們的戀人。”
老爺車與巫師儘管 哈瓦那 顯得破敗不堪，但老爺車們總是爍爍生輝——這是 古巴 這座博物館里唯一歷久彌新的陳列品。

哈瓦那 擁有6萬輛老爺車，平均年齡是75歲。 要知道，世界上第一輛真正的汽車——福特T，誕生於1908年。這輛始祖級汽車是全球各大博物館的至尊藏品。

哈瓦那 有超過1萬輛老爺車誕生於1930年代，屬於汽車時代的第二、三代作品——這些收藏家和博物館的珍愛，如今仍然奔跑在 哈瓦那 的大街小巷、 古巴 泥濘的土路與山坡上。

當然，這些老爺車早已改頭換面，不復最初的模樣——你也不敢想象當年 底特律 和 芝加哥 街上會跑著這麼多粉紅色的別克吧？ 司機也各個穿得漂漂亮亮，甚至有些花俏——暖白色的西裝外套裡面是格子馬甲，再熱也要穿著呢料的長褲，腳蹬皮鞋，頭戴優雅的圓禮帽。

不工作的時候，他們聚在一起推推嚷嚷，高聲調笑。一旦活兒來了，他們立刻整整衣領，跳下地來，以並不嚴密的陣勢對潛在的顧客形成弓狀包圍。而且，大概早已形成嚴格的行規，你先挑車，再講價——挑車的時候，沒人會上來插話說別人家的 普利茅斯 不行，挑我的道奇什麼的；講價的時候更不會有人說30美元太貴，我15走不走這種話。 車子怎麼挑？我壓根沒經驗，怎麼炫酷怎麼來——亮紅色！敞篷！銀光閃閃的前擋！進口格柵越大越好！車身越長越好！車頭越寬越好！

在一列色彩明艷的車前，我停留在一輛敞篷雪佛萊前。明紅色的車漆鋥亮發光，倒映出我的圓臉。鍍鉻金屬件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好像周身掛滿了鑽石。紅白配色的厚實皮座椅讓人對 芝加哥 時代浮想聯翩。

舉止優雅的司機從樹蔭里走上前。

“Hola amigo，你想去哪兒？”

對啊，我要去哪兒？我哪兒也不去，我就想坐老爺車。

於是我告訴他，我要去港口——前一天我走路去的那裡。

“30塊。”他說。

“太貴了。”

“Amigo，你去打聽打聽吧，都是這個價——你看看，我的車多漂亮！”

一來二去，我同意了付給他25比索，相當於175人民幣。 他派頭十足地為我打開寬闊、厚重的車門。敞篷老爺車大多是雙開門，因此爬進后座頗為狼狽——不知道了不起的蓋茨比載著黛西的時候，她如何優雅地鑽進去。

后座不是兩個或三個座位，而是一張大皮凳子和靠背。烈日下的皮椅就跟燒烤架一樣滾燙，我只能墊著背包小心翼翼地坐上去，還得避免兩條光腿挨著發燙的金屬件。別看老爺車長得一眼望不到頭，後排空間憋屈得要命，我的兩條小短腿根本沒有伸展的空間。

司機大叔名叫路易，戴一頂白色禮帽，白人、闊臉，皮膚曬得通紅——他長得很有氣派，活像一名駕駛帆船的船長。他英語不好，勉強能聽懂我的意思。 車子啟動了。這繡花枕頭看著真好看，可儀錶盤上不少指針都不動了。不容易看見的地方銹跡斑斑，嶄新的座椅外皮裡面藏著破舊的零件。

但這要緊嗎？只要開起來，這個大家伙就能吸引滿大街的目光——除了在 哈瓦那 。 不過，車子剛開進衚衕就卡住了，進退維谷。路易大叔支出整個身子衝著行人擺手並大呼小叫——光著上半身的大爺不緊不慢地抬眼看了看他，就像回望半個世紀的滄海桑田一般雲淡風輕。

還剩最後一兩個路口的時候，路易大叔說，路太窄，實在開不過去了，我得下車了——興許比我走路花的時間還久。不過，這有什麼要緊的嗎？ 【路易大叔剛停下，後面的車便拼命按喇叭】

古巴 從來沒有生產過汽車及零配件，加上緊挨 美國 ，因此自從第一輛汽車問世，這個國家就是 美國 車的舞臺。但是同 美國 鬧翻後， 卡斯 特羅禁止了進口 美國 汽車和零配件。

古巴 人瞧不上蘇聯人的汽車——儘管街頭仍可以看到一些拉達，但更多時候，蘇聯車的命運是在抵達港口那一刻被大卸八塊，零部件將祭品一樣被奉獻給老爺車進行維修——大部分老爺車從輪胎到發動機，從剎車到門鎖，從車蓋到尾箱，全都不是原裝的——因為沒有汽車作廢年限，理論上，你可以一直留著這輛老爺車生生世世，哪怕軀殼與內臟全都換掉了，只要模樣還在。

從70年代 歐洲 開始推出更小、更輕、設計更簡潔的車型開始， 美國 風格的更長、更寬、更厚重的設計便不再流行了。但是，所謂時髦，總是循環往複——我總是驚嘆這些汽車如此充滿線條感，如同一尊尊造型優美的古 希腊 雕塑。這就好像海神波塞冬一定要駕駛黃金戰車——雖然黃金戰車跑得慢又一定容易壞，但是美啊！ 當然，不是 古巴 人不喜歡現代車——一輛最普通的國產吉利（目前 古巴 最流行的外國車）也需要30萬人民幣，基礎款的 德國 大眾需要50萬人民幣， 法國 標緻大概需要150萬人民幣以上——一位沒有額外收入的 古巴 人只需工作800年就能負擔得起。因此，讓家裡祖傳的老爺車繼續跑起來，是 古巴 男性的家傳絕技之一。

所以，一本 美國 汽車雜誌稱 古巴 的汽車機械師為巫師。一位記者採訪了一輛看起來嶄新、漂亮的老爺車的主人，他回答說：

“這輛車只有敞篷的幾個零件是70年前的，發動機和大部分零件都是蘇聯車上的。車子的外殼翻修過很多次，大部分是我用鐵皮一點點敲出來的，車漆也起碼重新塗過七八次。對了，這個漂亮的車標——F-O-R-D，這四個字母來自革命以前。”

懷舊是一種奇異的美學。

不過，按照著名的《格調》的作者保羅·福塞爾指出的：懷舊是只有上層階級、受過良好的教育的人才會自然而然欣賞的美學。

古巴 人不是懷舊。他們如此珍惜過去，是因為沒有未來。


大歌劇院哈瓦那 的最後一站是中央公園西側的 哈瓦那 大歌劇院。

大歌劇院不常開放，但是可以參觀。解說員是位看不出年紀的女性，英語講得很流暢。革命以後，所有享 樂都 被廢止了，包括歌劇。歌劇成為了新權貴的特權，或是為國爭光的工具。解說員不無惋惜地說：曾經的 古巴 擁有非常多才華橫溢的藝術家——他們後來都逃去了 美國 。 【講解員有一副非常 古巴 的美麗面容】 【 古巴 曾經擁有世界級的芭蕾舞家】 有趣的是，五百年前，是 歐洲 人爭先恐後地涌入新大陸。驅動 西班牙 和 葡萄牙 尋找新大陸的動機是對財富的渴望，換言之，也就是對貧窮的恐懼。

1529年，全球化給 古巴 帶來了第一次滅頂之災——麻疹令沒有抗體的 古巴 土著走向滅絕。正因如此， 西班牙 人才從 非洲 運來黑人奴隸，徹底改變了整個 加勒比海 地區、乃至北美大陸的人種結構。

全球化是不平等的——有的國家成了贏家， 比如 美國 。2016年， 美國 有7位諾貝爾獲獎者，但除了鮑勃·迪倫，其他6位都出生在別的國家。

但如果具體到人，答案或許又不一樣—— 美國 的工人階級是全球化的輸家，他們在與 中國 工人的競爭中永遠丟掉了工作，哪怕特朗普出馬也無濟於事。

全球化給 古巴 帶來的第二次災難是60年前——但你仍可在滿大街的破銅爛鐵里，發現一輛最新款的奔馳車呼嘯而過——他們是這個輸家裡為數不多的贏家。哪怕整個 古巴 搖搖欲墜，仍然有人能在這棟危樓中淘到金砂。



我的古巴金融危機第四天中午，我退房離開。

頭一天晚上為了有點儀式感，就去酒店西餐廳吃了一頓正餐。其實正餐也就比大廳貴了一點點，但服務特別細緻——一位年事已高的黑人服務生端端正正、聲情並茂地講解了很久菜的來歷，雖然是 西班牙 語。為了配合他，我時不時點頭示意，斯斯文文地一點點切下牛肉喂到嘴裡，搞得相當辛苦。

味道呢，甚至還不如大廳的好——顯然，我的口味還處在從路邊攤向小館子進化的半路上，享受不來高級餐廳對新鮮食材、原汁原味的關註。這種花大價錢買罪受的事情，過去也遇到過很多回，找時間可以專門拿出來講講。 【為了保證溫度，主菜被一個玻璃小罩子扣在裡面】

晚上心裡算了算賬，幾天下來，掛賬應該不超過100美元，就沒放在心上——於是最後幾十美元現金全拿來買了雪茄準備送朋友。

誰知道第二天退房時遇上了麻煩。

萬事達、Visa 和美 國運通卡全部無法使用，唯有現金可以支付——這是 古巴 堅決與 美國 對抗的決心的一個側面。

我一邊罵娘，一邊出門找取款機——情況比我預料得還糟，酒店給我的周圍6家取款機——酒店門口的兩台、對面銀行門口的兩台、國會對面的一臺，全都掉線（offline）；唯一不掉線的那台總是拒絕（deny）我的請求——銀行工作人員出來看了我一眼說：“裡面沒錢了”。

於是我向銀行人員求助，她指指門上的的貼紙：“午餐時間，11:30-13:00”——門口已經排起了十幾人的長隊。

一位滿頭銀髮的 美國 老太太滿腔憤慨地喊道：吃飯的時間太長了！ “不好意思！無能為力！”

酒店人員沖我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我開始慌神了。如果我半個小時里出不了門，就可能誤掉飛機——後天在哈佛的游學項目就會受到影響。

電光火石之間，我想出了這麼幾個方案，按照效率排序：

1）找店里的 中國 人幫忙現金支付，用支付寶或微信還錢——店員一查，最後兩個 中國 人半小時前結賬離開了，就在我出門找取款機的時候！
2）找一個歐美人，請他/她幫忙現金支付，我再用PayPal給他轉賬——但我發現PayPal竟然連不上，興許是 古巴 斷掉了很多 美國 app的連接。
3）找與攜程合作的當地旅行社換錢，這個比較費時間，但總能解決——攜程竟然沒有當地合作旅行社！
4）找攜程客服通過銀行轉賬，不知道酒店收到錢會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攜程能不能幫這個忙——沒來得及試。
5）找 美國 人厚著臉皮借錢，回 美國 後還給他——沒來得及試，也不好意思。
6）厚著臉皮找酒店免單——沒來得及試，也不想試。
7）找大使館——不覺得會有戲，不到被綁架我不會去。

這時，一位看樣子老謀深算的店員告訴我，之前好像西聯Western Union有緊急換匯的服務。另一個看似見多識廣的店員也走了過來，他給了我一張地圖，然後在快靠近海邊的地方（也就是昨天坐老爺車去的那兒）畫了一個圈——“可能這家銀行能幫上忙；再不行，你繼續往前走，能發現另外四台取款機——那是你最後的希望。”

這是我最後的救命稻草了——事不宜遲，我抓起錢包和護照就跑了出去。

腳下飛也似的，似勁風刮過沉睡的老爺車、動作緩慢的掃地的女佣、打著瞌睡的老人、專註地聊著天的戀愛中的男女、沉迷在午餐中的游客、坐在牆角無所事事的大叔、拖著沉重的巨型黑色垃圾袋的老頭……

“那裡面裝的是什麼？”我一邊跑，一邊控制不住去想。好像回到了少年時代，我越跑越快，腳步越來越輕盈，好像我能這麼一直跑下去，穿過 千山 萬水，一直跑回 波士頓 。 銀行關著門，貼著Western Union的商標，還沒到下午上班的時間——我等不到那個時間。

街對面是四台明晃晃的取款機。徘徊在絕望邊緣的我，雖然對取款機已不抱任何希望，但這此時此刻，我也無處可去。看看吧，說不定有沒有掉線的呢——竟然三台都在線！ 美國 運通卡，拒絕！VISA/銀聯卡，機器突然發出咔咔咔咔咔咔數鈔票的聲音——發生了什麼事？一股熱血涌上頭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疊又臟又皺但能救命的鈔票被吐了出來！ 回來的路上，我心情愉悅，看起了老爺子們的街頭舞蹈大喜過望的我在回去的半道上甚至停下來買了整整8只冰箱貼——看到海明威最愛的那家酒吧，我半隻腳邁了進去想來一杯莫吉托慶祝一番，雖然最後忍住了。



告別哈瓦那風馳電掣地抵達機場，距離起飛還有2個半小時。 乘坐老爺車前往機場的路上總的來說，我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有一位 美國 企業家分享過，如果你從沒誤過飛機，那說明你時間管理不好—— 太保 守了。

我就在 深圳 誤過一次。那次教訓以後，我總是格外小心，因為誰都猜不到會在機場耽誤多少時間。 比如 說， 波士頓 機場的效率就格外格外慢，光是值機就要花一個多鐘頭； 以色列 特拉維夫 的機場有好幾重安檢，而 埃及 城市的機場是先登機、後安檢，也會耽誤很久。
【搭乘另一輛老爺車前往機場】

哈瓦那 機場有過之而無不及。出境口岸的隊伍大概密密麻麻排了一里長，彎彎曲曲從櫃臺一直排到大門外。儘管有十幾個窗口開著，挪動的速度卻極慢。

古巴 很擔心國民跑掉；反觀 美國 ，連個出境處也沒有。十年前我第一次從 美國 離開時，委實吃驚不小——我甚至去問詢台打聽，哪裡去蓋出境章。直到今天我還記得問詢台那位胖胖的女性的表情：

“我們不需要——我們不在乎。”



和入境的時候一樣， 美國 人在出境時，也要接受很詳細的盤問——我前面的一家6口人被查問了整整一刻鐘。邊境人員一臉嚴肅地坐在桌子後面， 美國 人則畏畏縮縮地站在對面，一會兒掏出證件，一會兒打開背包，一會兒仔仔細細地回答但是被粗暴地打斷。

我在這漫無邊際的隊伍里排了整整一個半小時——到我的時候，工作人員對了下我的護照，面無表情地蓋了章，只用了30秒鐘。 自豪感油然而生——我想起《經濟學人》雜誌的主題文章——“新冷戰： 中國 挑戰 美國 ”。所謂冷戰，兩派身後必然各跟著一群附庸—— 中國 的附庸是誰？ 古巴 也在其中嗎？

我問路易大叔：“你喜歡 美國 嗎？”

他說：“不！但是我喜歡 美國 人的錢！”



候機廳的最後一個小時里，我買了一份難以下咽的簡餐——這是候機廳里唯一的餐廳，看起來情緒糟糕的中年女性將冷凍的炸雞柳從冰箱里取出扔在檯子上，看起來情緒更糟糕的年輕女子拾起炸雞柳，扔進微波爐。表情淡漠的顧客手裡攥著花花綠綠的鈔票列隊等候。

中年女性的目光落在鈔票上。她接過鈔票，一張張地數，然後打開收銀機，在上面敲著數字。拿著白色的收據，人們安靜地尋找一個不鏽鋼座位。

啪。一聲悶響。我看見幾位顧客站起身來、探頭張望。那是我的炸魚，我想。一位顧客走上前去，站在這條炸魚面前端詳了一陣，好像他倆過去認識似的。年輕女子從鼻孔里哼出一聲“no”，抬起眼皮，遞給我一個肯定但極不耐煩的眼神。

那是我的炸魚。我的炸魚躺在一張稀薄的紙盤子里。魚油很快滲透了盤底，以至於桌面的字母隱約可見。

只有一次性刀叉。切魚的過程中，兩把塑料刀都折斷了。但這一份炸魚，11美元，相當於兩位女性月薪的一半。 財富就像一條大河，洶涌澎湃地流向 古巴 國庫。河邊擠滿了貧困的 古巴 人民——他們垂頭喪氣地站在濕潤的河邊，卻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大河奔流而去。

有的人偷偷摸摸地捧起水來，他們喝得暢快淋漓、腸肥腦滿。於是其他人也放下戒心，有的人甚至跳進河中。他們發現，過去的禁令與道德全是假相，在這個渾濁的森林里，唯一的罪就是貧窮本身。



坐過好幾趟捷藍航空，這一趟簡直舒服極了！

首先，人很少，我一個人霸占了三個座位。

而且，這是架新飛機——之前那趟老飛機的艙壁上有不少裂痕，我一路心驚肉跳，好幾次用手指去測試縫隙里有沒有風漏進來。

第三，一旦離開 古巴 領空，我們就擁有了免費的wifi！

我好懷念 美國 那個有錢能使鬼推磨的美好世界——儘管與 美國 只距離90公里，但卻隔著70年的距離。

我在機尾跟空乘聊天，告訴了她們我第一天被騙了三回的經歷。

故事講完了。一位空乘遞給我一杯果汁，她補充道：

We are Americans, we don't call you amigo for money.

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們 美國 人叫你朋友，不是為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