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帝國的圖書館

三普隆克大廳中除了收藏無數古版典籍之外,其一樓實際體現了圖書博物館價值。館藏中的一些精品圖書配發 德文 和英文作為說明向公眾展示。我對其中部分圖書說明進行了信息採集,回國後使用 德文 和英文雙語翻譯互相印證中文翻譯結果的方式,保留了書籍說明的主要內容,去除了一些歧義文字並查閱相關資料,將書籍說明進行了盡可能貼切的中文翻譯。我仔細地分辨了一下,展示的精品圖書中分為三大類,一類是以《聖經》故事為題材的基督教作品。其中堪稱鎮館之寶的圖書是1368年用黃金汁書畫的四幅《福音》,史稱《黃金福音書》,是哈布斯堡王朝圖書館最早的收藏。系哈布斯堡王朝大公爵阿爾布萊希特三世任命主教大教堂教士特羅保在 布拉格 用黃金之汁書畫而成,至今已有650年的歷史。是圖書館第一件有文獻可考的藏書。 奧地利 國家圖書館有兩本最古老的的《聖經》畫冊,其中的一本是在13世紀出版的。畫冊中描繪了耶穌作為創世紀者使用一個圓圈來衡量世界。畫冊中,與現代模樣相同的圓規已經出現在耶穌的手中。普隆克大廳展示的第二大類是音樂樂譜、軍事教材和武器製作等實用性較強的圖書。第三大類圖書,也是最為使我感到震撼的是天體物理學書籍和各種地圖。其中有公元1200年左右製作的一張古代路線圖,為十一張羊皮紙製作。描繪了從 西班牙 到 印度 、再到 羅馬 帝國領土內的主要道路和連接線。路線圖一共6.75米長,約3.4釐米寬, 羅馬 的港口城市奧斯迪亞,今天的 維也納 的位置都被記錄在線路圖上。至於在天體物理學的記載方面,有一本公元1512年出版的書籍記錄了古 希腊 天文學家托勒密以象限儀為工具進行天文探索的過程。公元2世紀,古 希腊 天文學家托勒密創立了“地心說”,認為地球處於宇宙的中心靜止不動,公元16世紀,哥白尼經過對太空的仔細觀測,發現這個認識存在錯誤,認為太陽是宇宙的中心,地球和行星是繞太陽做圓周運動的。除了書籍之外,普隆克大廳還懸掛著幾張巨大的地圖,包括公元1493年首次在 德國 紐倫堡 出版的《 紐倫堡 紀事》地圖,這張地圖已經描繪了 歐洲 、 亞洲 和 非洲 大陸。還有一張是公元1507年由航海家馬丁 瓦爾德 希姆和他的朋友出版的《世界地圖》,這張地圖重新描繪了世界大陸的位置並首次準確地把美洲描繪成為一個新大陸,而不是一些島嶼。而另外一張已經比較準確地描繪了 日本 島、 臺灣 島和澳洲的形狀。這些書籍和地圖證明, 歐洲 早在公元14世紀就已經系統地開始了對天體物理學的研究,並拉開了大航海時代探索世界的風帆。這個時候的 歐洲 ,近代文明的曙光開始顯現,這些探索成果為公元16世紀至18世紀的 歐洲 文藝復興、自然科學大發展和思想啟蒙運動奠定了基礎。這個歷史時期的 歐洲 ,發生了 英國 光榮革命,確立了君主立憲制度。公元1787年,與 歐洲 近代文明一脈相承的 美國 獨立戰爭結束,人類歷史上的第一部成文憲法:《美利堅合眾國憲法》誕生。由於 美國 是一個嶄新的、沒有封建傳統的國家, 美國 憲法將 歐洲 啟蒙思想家的學說和 美國 的現實相結合,在 美國 建立了不同於 英國 君主立憲制的總統制、聯邦制、代議 共和 制相結合的國家制度,憲法所確立的主權在民、三權分立、 共和 制等原則,為 美國 在此後兩百多年間由小變大、由弱變強提供了制度上的保證,也為後來許多國家所效仿。公元1789年,著名的 法國 資產階級大革命爆發。這些重大歷史事件進一步奠定了今天的 歐洲 政治、經濟的格局。而同一時期的 中國 ,農耕文明發展和封建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度到達頂峰,重農抑商,由過去的開放轉變為閉關鎖國。一方面,科學技術和大航海為西方諸國開闊了眼界,積累了財富;一方面,世界中心意識的樂觀主義矇蔽了東方 中國 ,這就為公元19世紀爆發的東方和西方兩種文明之間的強烈衝突埋下了伏筆。如今,歷史的塵埃早已落定,從普隆克大廳陳列的書籍中可以發現,既往任何宏大的歷史敘事都可以找到一絲一毫的註釋。聽說圖書館中還存有一批珍貴的 中國 書畫,其中包括目前全世界僅存4件、由 意大利 傳教士利瑪竇於明萬曆三十年(公元1602年)在 中國 繪製的世界地圖——《坤輿萬國全圖》,繪製於 清康 熙年間的 中國 第一部繪有經緯線的全國地圖——《皇輿全覽圖》,以及其他一些珍貴的 中國 明版孤本及清代稀有書籍。可惜我沒有從公開的藏品當中找到它們的蹤影。 四四

在近300年的時間里, 奧地利 國家圖書館從一家哈布斯堡王朝的皇家圖書館轉變成為一家完全公眾意義上的圖書館,期間經歷了多次地區性的動亂以及第一次和二次世界大戰,但是戰火始終沒有波及到這座圖書館,我想應該和這座圖書館從始建之初就向公眾開放有關,而不是完全作為皇家獨享之資產。開放之初,卡爾6世皇帝還親自為圖書館頒佈一道使用規定:“不許偷偷進入圖書館。不許將手放在書柜上。需要什麼書應提出要求。使用時應保持書的整潔,不許有撕扯和針扎等損壞圖書的行為。不許在書上亂塗亂畫,允許在書中放置書簽和摘錄書中內容。不可坐在和倚靠在書上。也不可以墊著書寫字,墨水和吸墨細沙應遠離書。無知的人、僕人、懶漢、嚼舌吹牛者和游手好閑的人不要來。圖書館內應保持緘默,不能出聲音朗讀以免影響他人。如果想要離開,應將書合上。如果是小書,應親自歸還,如果書大,則應將書合放在桌子上並通知管理員取走。在此閱讀的人無須付費,他走時應更富有,而且應該常來。”皇帝的命令儘管有歧視某些人群的意味,但毫無疑問為此制定的圖書館規則大部分直到今天的圖書館仍然適用。這種開放意識顯然幫助這座圖書館兼擁有無數寶貴文物的博物館在歷次的社會動蕩中被視為公眾資產得以保存,而不是被視為剝削階級的財富付之一炬。公元1860年英法聯軍、公元1900年八國聯軍分兩次對圓明園、清漪園、暢春園、靜明園、靜宜園五座皇家園林進行搶劫和焚燒,而沒有對國家象徵的紫禁城下手,主要的藉口就是因為這五座園林屬於皇家依靠剝削民眾而積攢的私產。
駐足在今天的 奧地利 國家圖書館普隆克大廳,我仿佛有一種時光交錯之感,色澤暗沉中又有金碧輝煌,互不干擾彼此和諧,恰如中世紀的氛圍。而幾百年之前的書籍的裝幀、設計、內頁的形制、書寫板式都與今日書籍無異,規制一直沿用到今天。可見在時間的緩慢流動之中,最為厚重和不變的還是借助書籍的形式沉澱下來的我們的見識、探索、態度和胸襟。而這一切的背後,都是人類對於文明存續和發展的重要貢獻。 奧地利 作家茨威格寫了一部書叫《人類群星閃耀時》,只有走進這座圖書館才能體會到人類智慧燦若星河的無盡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