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梅記事
一 住宿及行李
本來，是打算在 格雷梅 住一周的，後來，只住了六個晚上。
第一個晚上是上在hotels上訂的一家叫sos的旅館。第一次用hotels，像我這樣各種馬虎的人難免會出錯。所以，就如預期一樣，出了點小錯。 土耳其 境內，繽客是禁用的，就如在國內臉書不能用一樣。但是，如果你在 土耳其 境外是可以預定 土耳其 境內酒店的。這些規矩有時讓人琢磨不透。於是，只好用了hotels。這家看了評價尚可，主要價格便宜。想著只住一個晚上，第二天再去找更喜歡的地方。雖然旅館的名字有點兒那個也就不去計較了。
在機場出口，每一個人的名字都被接機的司機們念了出來，都找到了組織，唯獨我沒有組織。最後單獨付了二十 裡拉 也坐上了車。機場在 內夫謝希爾 ，距離 格雷梅 四十分鐘的路程。天已經黑了，沒有看到傳說的地形地貌怎樣怎樣。司機先生拿著旅館的名字和人的名字把車上每一個客人送到了各自的旅館後，最後一個是我。上車時觀察了一下，只有我一個人是付了車費上車的。猜想著旅館的房價該是包括接機的。入住的時候，剛好有一對 中國 情侶在辦手續。後來，輪到我的時候，問老闆怎麼接機的司機先生都沒有我的名字呢，老闆說因為我預定的名字不是全名，所以不知該怎麼寫， 巴拉 巴拉 巴拉 巴拉 。想著本來也打算只住一天的，無非就是多付了一點車費罷了，因為錢讓自己壞了心情也不是我的個性。
第二天早上起來看氣球時才發現這裡的位置不錯，地勢很高，看氣球很方便。早飯後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的路上，想著在這繼續住下去也可以，也就不用再收拾行李了。於是回來跟老闆說繼續住下去，老闆說原來的房間已經不能住了，房間已經訂出去，如果住六天的話還有另外的一間，是在洞穴里，就是傳說的洞穴酒店了，但是價格是原來的三倍。於是作罷，決定換一家。跟老闆說先把行李存這裡，等一下回來拿。
找到Kamel 家時他們夫妻兩個正坐在花園的陽傘下喝茶聊天。看我進來院子，Kamel過來打招呼，帶我看了房間，連花園和樓頂也都走了一圈。Kamel很會推銷，說樓頂早上可以看到熱氣球。其實，在 格雷梅 的每一家的樓頂，早上都可以看到熱氣球，只不過，位置不同，看的角度不一樣罷了。而Kamel家在 格雷梅 中間的低處，並不是看氣球最理想的位置。對我來說並沒有關係，一是已經在高的地方看過了，而且，還有六七天的時間可以看，隨便哪個山頂高的地方，只要早上可以起得來，都可以去看的。於是問好了房間價格，我也故作姿態說考慮一下。其實在看到花園的一霎那，在心裡已經認定了。又另外看了幾家。最後走過公路，經過地毯清洗店，各式花紋和顏色的清洗過的地毯鋪在馬路上準備曬乾，我進去打了招呼，一股刺鼻的清洗劑的味道。一個高個子男子正在擺弄碩大的清洗機。不會講英文，我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就離開了，地圖上的另一家旅館就在前面不遠。問了價格，也看了房間，不是喜歡的地方。剛要離開，一個 臺灣 姑娘打招呼，坐下來，跟她聊了一會兒。她在這住了一個晚上，過一會兒，要搬到另外一家去。她說在 格雷梅 已經住了三四家了，每一家都只住一晚，然後換地方。她說因為喜歡不同的花園，所以每一天找一家不同的來住。她把大件的行李寄存在 伊斯坦布爾 的旅館了，只帶一個小包，搬起家來簡單方便，提起來就走。所以，儘管 格雷梅 的地形高高低低也不礙事。她除了坐了一次熱氣球之外就這樣每 天等 著時間checkin和checkout。然後，去到那個喜歡的花園發獃。除此之外，那裡也沒去。我們分享了找房經驗。 臺灣 姑娘說，她在hotels上每天關註上面的特價房。有時，價格會很低。碰到喜歡的就馬上出手。我們通常的經驗是在網站上看好了，然後去現場訂，價格會更低。這條在 格雷梅 不適用。去了現場，往往比網站上要貴很多。所以，她每天淘不同的酒店。我不想把時間都用在搬家上，我還想去周圍的幾個小村子看看，也想徒步走一些山谷。我只想找到一家喜歡的，住到走的時候為止。而且，拉著一個箱子， 格雷梅 的地形，上上下下的，也是一個麻煩。這個時候，往往會去羡慕 臺灣 姑娘這樣行李簡單的旅人了。
就在我從 格雷梅 去 於爾居普 的那天，在等公車時，看到一個 中國 姑娘與一個高她很多的黃頭髮男生走過來。他們也去 於爾居普 。忘記了那個男生時 比利時 還是哪裡的了。姑娘是 廣西 桂林 人，個子不高，瘦瘦的，戴了一頂黑色的鴨舌帽，一件黑色的拉鏈衫，下麵一條長裙。姑娘說前兩天 伊斯坦布爾 機場時就看到我了。同他們一班飛機來的。現在，穿衣打扮早已不那麼怪異了，在人群中也還是容易被識別。有些東西，可能同衣著關係不大。他們也去 於爾居普 ，問我是不是晚上回來，我說是的。他們不回了，會在那兒住兩天，然後去別的地方。我問行李呢，他們說就這些。姑娘一個電腦包大小的雙肩包，上面拴著夾腳拖和一件塞在小袋子里的羽絨衣，另外一個 泰國 的小 布袋 子掛在肩上。男生的夾腳拖穿在腳上，一件格子襯衫，裡面套著橘色的T恤，藍色的牛仔褲，雙肩包比姑娘的要大一些，外加他腳邊放著的一個小小的手提包。這就是全部行李。男生說，這就是他們的旅行生活，簡單。我的羡慕之情油然而生。不是羡慕他們兩個人而我一個人，是羡慕他們的行李。這樣提起來就走，可以隨意去到很多地方。後來，坐上車時，我就在想著我的行李，從原來的65升的大背包，加一個小背包，到後來的28寸的箱子加一個背包，再到現在的一個26寸的箱子加一個電腦包。已經這麼多年了，我還沒有修煉出來，實在讓人著急呢。什麼時候，我能進化到一個35升的背包行走世界呢。
他們兩個人常住 曼谷 ，姑娘在 曼谷 教漢語，已經兩年了，兩個人偶爾出來旅行一下，然後再回去。從姑娘的衣著打扮和臉上從容的神態，我知道，內心的豐富和精神的安寧已經把我見過的很多 中國 人，用一個時髦的話說叫甩出多少條街了已經。很多人，可能，修煉一輩子，也到不了這個境界。
我們在 於爾居普 車站下車，姑娘說了名字，我也說了我的。然後告別。我打算爬一個高處去看風景，他們兩個，跟我前兩天一樣，要去尋找可以留宿的地方。
最讓我喜歡的是姑娘沒有同其他 中國 人一樣要加微信。
這樣的相逢，是我喜歡的。
簡單的遇見然後告別，這樣多好！
二 格雷梅 房東太太
如果用說評書的人常用的一句話就是“無巧不成書”來形容Louise、我和房東kamel是很貼切的。
就像前文說的，在看到kamel家的花園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要住過來了。
我跟 臺灣 女生告別後，就直接回到了kamel家。Kamel不在，他太太走過來自我介紹說是kamel的太太，前臺的哈侃也走了過來打招呼說歡迎。 我問是不是可以幫我取一下行李，kamel太太說可以，我告訴她旅館的名字，她親自開車幫我取了行李回來。
回來時，我住的那間還沒有打掃乾凈，於是，我坐在花園裡等侯，哈侃幫我到了橙汁。我看著滿園的花朵在藍天下那麼鮮活耀眼，彷佛Louise說得很對， 格雷梅 是一個獃完 伊斯坦布爾 之後讓人心安的地方。一切開始都很美好。
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劇情下滑是從哪裡開始的。
房間收拾好後，哈侃幫我放好了行李，我拿著錢包去前臺付款，哈侃說，現在不用付，走的時候付就可以。真是與招牌上的guesthouse名副其實。今年出來，還沒有住過先住後付費的，心裡還小小地感動了一下。後面想來，有時，還是先付的好。
晚上，我坐在接待室里打算看看書，寫寫字。Kamel幫我倒了一杯紅酒，還拿了一小碟堅果，說晚上有事要出去，不能陪我聊天了，讓我想在這裡隨便，當成家裡一樣。接待室也是客人早餐的地方，這裡只有八個房間，所以接待室不大。靠牆的一面滿架的書，大多是客人留下來的。我稍微翻了一下，奧爾罕帕慕克的找到了兩本，不是英文版的。
打開電腦，給Louise寫信。
人生的際遇和緣分都有定數。就如我和Louise，從認識她的那天開始，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們會聯繫得如此緊密。而今年，從八月到現在，我們每個人已經給對方寫了十幾封信了。
某種程度上，我更喜歡這樣的溝通方式。我和Louise沒有任何共同的社交軟件，我們只寫信。通過信來瞭解彼此的想法和心情，告訴對方近況如何，意欲何往。偶爾，我們也會在信尾附上幾張照片。
這樣的交流，就如多年前同月荷的書信往來。雖然我面對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信的媒介也由信紙變成了屏幕上的文字。缺少了貼郵票和找郵筒的樂趣，但是，即便這樣，在現在的社會也是極其難能和可貴了。
我告訴她，已經在 格雷梅 了，告訴她換了住宿的地方，住在一個叫做Kamel 的小旅館里，打算去坐一次熱氣球，雖然價格有點兒離譜，也還是想嘗試一下的、、、
第二天收到了她的回信。她信里說，竟然有這樣的巧合，2012年的時候，她也在kamel這裡住過，說kamel人很好，有一天晚上Kamel送了她一杯當地產的很棒的紅酒，跟她聊了很久。 Louise還說，她有一個前男友在 格雷梅 ，是熱氣球教練！
我恍然，怪不得Louise對 格雷梅 念念不忘，是有原因的呢。 後面的信里我沒有去問關於她和她那位熱氣球教練男友的任何情節。每個人的個性不同，別人不說我從不主動去問。如果她想說，自然會寫在信里的。
我在後來的信里告訴她要坐夜車去 特拉布宗 ，大概十幾個小時，不知道安不安全。她說沒關係的， 她從 格雷梅 坐過好多次夜車去 伊斯坦布爾 ，讓我放心。 她提醒我買票的時候要跟賣票員說一下，旁邊最好是女士。 她還說，夜車，每兩個小時會休息一次，路上有兩個休息區的 三明 治味道非常好、、、這樣子，我大概猜到Louise在 格雷梅 的愛情在那會兒是美麗的，也猜想到Louise在 格雷梅 獃的時間應該不短。
後來，跟Kamel碰面，我問起，是否記得Louise，來自 法國 ，2012年曾經在這裡住過。Kamel說當然記得，等等等等。 我說是Louise的朋友，Kamel說怎麼不早說。
Louise在信里還說，Kamel娶了一個 荷蘭 的太太。叫 巴拉 巴拉 。 荷蘭 那麼富有，又風景如畫，生活水準要在 英國 和 法國 之上，她竟然來到 格雷梅 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嫁給了 土耳其 人，天啊，難不成她還皈依了伊斯蘭教？後來，又一次跟Kamel聊天，才知道， 巴拉 巴拉 根本不用皈依伊斯蘭教，因為，Kamel說他從來不去清真寺，從小去是因為家長讓去，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他說長大了再也不去了，信仰，在他心裡就是做個好人就可以了。往往有些人去了，出來還繼續為非作歹，又有什麼意義呢。
住到第二天晚上之前，一切都很美好。白天，我基本不在旅館，要麼在 格雷梅 周圍的小村子里，要麼在山谷里。 所以，除了早餐時間，基本遇不到他們。 晚上回來後，基本獃在房間里看書了。
那天晚上，我正坐在房間門廊下的沙發上，看見 巴拉 巴拉 從接待室出來，跟我打了招呼。沒有幾分鐘又走了回來，到接待室跟哈侃說了什麼，然後出來問我，明天走不走？被房東這樣問還真有點兒摸不著頭腦，因為來住的那天已經說了，可能住五六天的。通常，如果不打算住了，作為客人都會提前跟老闆講的。看著 巴拉 巴拉 的神態，讓人很奇怪。 我說住啊，然後她告訴我，最多再住三天必須得走。她英文用的是must。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住進來的那天應該交錢，第二，她說讓我走的那天是周五， 格雷梅 周五人會比較多，因為 土耳其 人會有人來過周末。所以房價會上漲。生意人，可以理解。但是， 巴拉 巴拉 的態度里應該還有別的東西在。 看得出來，她不喜歡我。 所以，也不想賺我的錢。
後來，給Louise的信里，我說了 巴拉 巴拉 的情節。Louise說 巴拉 巴拉 是這樣的一個人。
後面除了我離開的那天早上碰到了 巴拉 巴拉 ，中間沒有再相遇。 巴拉 巴拉 說完的當天晚上我就去哈侃那裡付房費，哈侃說他不知道收多少錢，讓我第二天付給Kamel。第二天早上，我付給Kamel五天的房費，Kamel問我不多住了。我說是的。後來，再碰到Kamel我總假裝有事要忙，趕緊溜走，免得讓 巴拉 巴拉 不高興。Kamel已經一個半老頭子了， 巴拉 巴拉 竟然那麼不放心。比較起來,Willi的太太真是不同的人。
去 特拉布宗 的車是晚上五點多的，那天我哪裡也沒有去，在花園裡獃了一整天。時間快到了，我把放在接待室的行李拿好打算去車站。 巴拉 巴拉 正坐在花園裡最遠的一張桌子上同一個人聊天。看見我拉著行李出來，大聲喊著讓我等一下，我還以為自己落下了什麼東西，她踩著拖鞋飛快地跑過來，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她說一定要擁抱一下告別才行。說著，已經用胳膊把我攬住了，我一隻手依然僵硬地拉著行李箱，另一隻手軟塌塌地垂著，並沒有試圖擁抱她的意念。我無法形容當時臉上的表情和心情，只感覺到心裡面在竊笑著想， 巴拉 巴拉 真的是一個好演員。
後來，我已經坐在車上了，還在回味著 巴拉 巴拉 表演的讓我啼笑皆非的最後一幕。然後又聯想到每逢她跟kamel一起碰見我時的表演跟那天晚上上演的一幕也是迥然不同的。
唉！可憐的Kamel！
2018年11月15日於 第比利斯
